未做过侮辱自己厉家公子身份的事,那本子却一本比一本编的不像话。厉家家长厉清风得知气得不轻,将厉无咎的名字一笔从族谱中划掉,从此厉无咎成为了厉家的逆鳞,再不许人提半个字。
往常只是气他自作主张,气总会消的,自家养的好孩子哪能说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可这自甘下贱、有辱家风,却是家风森严的厉家万万不能容忍之事。
周青虽然宠爱厉无咎,可厉无咎在外从来记得分寸,总是走在她身后半步,不曾僭越。可惜,即便他一举一动挑不出错来,关于他的闲言碎语早就传的越来越不像话,闲人反而认为他是个装模作样的贱货,言语上多有作践之意。
那屏屏自然也是听过这些传言的,立时就说给符川听了。见符川皱眉,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屏屏越说越来劲,专门去那小摊上买了那艳本子来悄悄给符川看。
随手一翻,只见画上男子一身的雪一般的皮肉被红绳缚出了艳痕,春汗淋漓的月容花貌上却是一副再骚浪不过的艳笑。男子不管自己如何上不得台面,只将自己那一身贱躯往白衣国师身上贴去……
再往后,是国师如何以春刑伺候这荡夫,昔年的晗国第二的俊美才子厉无咎又是如何被“疼爱”得求饶哭泣,春水不止……
符川虽知此事大半是闲人杜撰,心中却仍旧难受不已。他不是晗国人,不知厉无咎自奔为妾是如何离经叛道,大胆而恣意,听了旁人的闲话便当了几分真。又见那妾室深情款款的样子,竟不输自己半分,符川当即就拉下了脸,思及自己那在安国的日思夜盼时,这边却是红鸾帐暖。
符川年纪毕竟不大,真恼了又哪里藏得住,看那周青便多了几分嗔怪。屏屏免不了在一旁又添油加醋一番,明着是安慰,暗里却将那妾室贬低得与那窑子里的侍哥儿一般。
厉无咎原是高岭之花,在闺中如何高洁冷傲,如今有多淫贱,正是下流之人最喜爱意淫之事。三人成虎,原本不是真事,传着传着也是被当作事实了。 每出一个新本子,那青楼红馆暗地里模仿厉无咎供人玩乐的生意也会更红火起来。
今日厉无咎身上这件,明日青楼就能做出几件高仿给自家侍子穿上。
这些事周青都是不知道的,凡俗这须臾从来不在她眼中。厉无咎知道,可也得装作不知道,越是如此越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说厉无咎是晗国第二的美男子,无非是国都中名门望族有名的公子就那么几位,厉无咎恰好相貌才情第二罢了。厉无咎相貌确实周正,在周青眼中却也并不算惊为天人,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喜欢带他在身边了。
租了船,周青从船家手里接过篙子,轻轻一点竟无比熟练。那船稳当又灵巧,微微漾开的水痕推开了浮灯,往前送去。
晚风凉习,带着水生植物的清香送来。厉无咎坐在周青脚边,取下腰间竹箫置于唇边,随后清悠的箫声便漂荡在河上。
周青侧头倾听这人间的妙音,拈决催开了十里繁花。瞬息之间,人间万华竟放。
符川的眼神穿过繁华,只停留在周青一人身上。他所望之人也发现了他的目光,回以微笑。人间万华,博卿一笑。
屏屏见了笑道:“公子,国师心里是有你的。那妖妾在侧,国师终究看的还是你。”
符川目光微赧,袖子里手上摩挲着一块儿墨玉质地的巫牌。那巫牌似有异香,是难得的祝祷用的巫器。
风挑起符川的一角面纱,却在将露未露时放了下去,隐约能看见他下颌的线条。符川抬眼,与周青目光相撞。
周青望过去的眼中满是笑意,袖下一个小动作便风止。
这一切都被厉无咎看在眼里。
“她待他果然不同,她何曾和我开这样的玩笑……”厉无咎心想。
江中舟楫之上,厉无咎既是晗国最美的夜景,也是最大的笑柄。可他周身气度,将那些污秽轻蔑全挡了回去,不染分毫。知周青心系符川,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中忍不住又是微微叹息。符川何德何能,什么都不用做便占了她的心,他来迟了便什么都不是了。
行人两相对比,一边是年纪渐长的旧妾,一边是身份显赫正值好年华的新相公。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今日见了符川,厉无咎又忍不住忧虑起来,就连晚上的温存也没了兴致。
次日,周青走后,萍萍捧着药瓶子来为厉无咎上药,见他满身瘀痕,上到一半便哭了。公子皮子嫩,国师也不知道怜惜着些。
早晨的日光甚是耀眼,透过屋扇留下金影,却照得厉无咎一身雪肤惨白。厉无咎神色淡淡,眉间淡淡忧虑,怎么看也不是昨日和心属之人过完节该有的情绪。高挑纤弱的身子半软着,指尖抚摸着枕上余暖。
从今日起他便不用假扮国师代为处理公务,他应当感到轻松。之前府里就他一个男妾伺候她,妾室的春衣他从未穿过。如今相公要进来,他的春衣也该穿上了。
厉无咎不想穿,咬着下唇蹙眉。那春衣,一旦穿上了,至死都得穿着。
“萍萍,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