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一月便是国师周青与安国巫咸符川的婚礼,举国上下都莫名洋溢着些许喜气。
不论国师有没有颠覆社稷的能力,那祈雨的能力是没话说。
国师祈的是二寸二厘,就绝不少下一厘。国师的威信在百姓中总归是有些。
也有因她不老容颜而传闻她是妖怪的,可是妖也好仙也好,只要对百姓有好处百姓就甘心情愿地供奉着捧着。国师娶亲自然是件大喜事。
至于厉无咎,贱妾而已,国师相公入了府哪还有他蹦跶的地儿?对于厉无咎的评价,惋惜有之,更多的人则是落井下石看好戏。晗国崇尚一夫一妻,那些管家的娘子公子们早就看厉无咎不顺眼了,幸灾乐祸的议论从没有留情之说。
厉无咎却好似听不见,出入也不见一丝忧虑。依旧是漂亮衫子穿着,站在周青身旁恩爱如常。即便是Cao持国师的婚礼,也尽心尽力,仿佛没有意识到国师相公入府意味着什么。有些年纪大的过来郎君听说他如此,只叹他是个“情痴”,早晚要后悔的。
一年一度的晗国浮灯节恰好在这婚礼之前半个月。为纪念一对传说中的仙凡爱侣,也寄托凡人对彼此的思念,这一日晗国人有野游放灯的习俗。
想着婚礼将近,周青今年怕是念着新人,不愿和自己过节了,厉无咎早早起了,坐在偏院的庭院里发呆。想去叫她,他又怕她拒绝,自己那失落的情绪是怎么也掩不住的。
厉无咎今日穿着鲜艳,是小半月前新做的衣裳。厉无咎心里对这节是有一点期待的,衣裳也就做得花哨了些,连罩衫的料子都选的上好的水光纱。周青喜欢他穿花的,那女人看着整日仙气逼人,喜好却最好猜不过。
处得久了,周青哪怕嘴角一个弧度的变化,厉无咎也能知道她在想什么。唯独关于情感的事,厉无咎却没有信心。厉无咎清楚地知道,一开始周青并不是因为爱他才接纳他。
手边的茶已经凉了,厉无咎迟迟不肯起身添茶,也没有叫自己的贴身小仆。他一动不动地坐着,手里捏着的书卷只停留在这一页。
玉箫就在腰间,他只要吹响,她爱听这个,周青一定会循着声音过来。可是他不想这么做,主动了这么多年,就这一次,他盼着她能主动来寻他。仿佛在和什么赌气,厉无咎不禁笑自己太小家子气了。都说晗国的男人骨头软,他是不认的,今日这小郎君心态倒暴露了个彻底。
几只绿雀落在院中青石上,寻那缝隙的小虫吃。只把这久坐不动的人当作了一座嶙峋湖石。
厉郎君的小仆叫萍萍,性子弱,心却向着自家郎君的。他见自家公子一脸愁绪,打听了周青在花园投食鲤鱼,他提着小篮便也寻着去了。
浮灯节有佩兰在襟的习俗,萍萍挑了周青能见着的位置,刻意左右挑选着兰花。萍萍见周青没有注意自己,咬唇一跺脚,跨过那石栏捏了剪子犯险去剪栏边近水的那朵绿兰。
往年浮灯节都是厉无咎一大早高高兴兴来唤她,周青也就没有刻意记过日子。今日厉无咎不来叫她,她哪里记得。
隔着高冠下的纬纱,周青抬眼就见萍萍跨了石栏,去剪那兰花。晗国地处内陆,寻常男子哪里是会水的,周青心中一跳。
这小仆年纪小,胆子也太大了些。这天气也凉了,若落了水,能救回来恐怕也会大病一场。
萍萍正想着要不要试着脚下滑一滑。掉进池子里了,周青总不会注意不到吧。见着自己,她定能想起自家公子。能解公子眉间愁绪,他是死了也心甘的。
萍萍正想着,腰带便一紧,整个人被周青提回了石栏里。
周青手一挥,那池边的兰花花枝便飞来她手中。萍萍很少见周青用仙法, 直了眼睛,准备好的话也忘了说。
“池边危险,你若真想要这花,可请护卫们帮你。花一样的年纪,怎么不惜着命。”周青佯怒,故作严厉地训斥道。
“公子……公子他……”萍萍胆子小,被这一骂更是忘了该说的话,低着头不敢看周青。本就生得瘦弱,这下更像只吓坏的小鹌鹑,可怜极了。
倒是周青先想起萍萍是厉无咎的小仆,问道:“你家公子呢?怎么你一个人在这里?”
厉无咎是妾,怕他被外人非议,周青不好给他配多了奴仆,只让他自己挑了一个。心中觉得亏欠的,在日常用度上暗地里补了他。除了服侍他的人少了些,旁的待遇实则并不比正夫差。就连每个季节做的衣裳比周青多数倍不止,都是来自她的授意。疑心这小仆贪玩,服侍不尽心,周青正想说教他几句。
“公子浮灯节的佩兰忘了准备,这花便是要送去的。是萍萍粗心,伺候了公子便去领罚。”萍萍极少和周青说话,厉无咎见他年幼也护着他,如今便显这胆小的不好了,险些误了事。
“你是粗心的,领罚倒不必了,日后尽心些也就罢了。”
原来已经是浮灯节了,厉无咎不来叫她反而觉得少了些什么。周青正想叫萍萍去唤厉无咎过来,但唤来唤去未免太不尊重。叫了萍萍跟着,周青自己往厉无咎的偏院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