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倾城一脸惊讶,他无奈地笑了笑,“不是我喜欢打听内宅的事,是兄长太欣喜,忍不住跟我透了口风。还瞒着没告诉家里,怕又是空欢喜,叫娘跟着担心。暗里找了大夫调配安胎方子,希望这胎能平安降地。”说起杨氏的私事,薛晟脸上有些不自然。“难得有这样的好消息。”倾城道,“大爷跟大nainai盼了多少年,真是不容易。我记着大nainai的年岁,怕也有三十几了吧?”薛晟点头,“所以二人都很小心,兄长托词嫂子身体不适,暂请二嫂帮忙管着家里的事。”薛家这一年来,似乎所有的厄运都消解了,一件接一件的好事发生,每个人都得偿所愿。她不由回眸望向薛晟,大抵犹处在水深火热的煎熬里的人,唯有他一个。他送她回医馆,将装满药草的竹筐递还给她,“我在对面茶楼里等你,顺便处理几件公事,等你忙完,在楼下向我招招手,我来送你回家。”倾城不置可否,背了竹筐跨进门里。栾氏躲在一边,一把拽住她胳膊,低声道:“你还说你不认识那人?你俩这是一起上山去了?”“嗯。”倾城不多解释,把药草翻出来,摊开在簸箕里挑捡。栾氏笑道:“怪不得你瞧不上周夫子和窦铁匠,敢情早有这么个人比着,模样又俊,身世又好。”倾城也不忸怩,抬头笑道:“嫂子哪里瞧出他身世好?”栾氏扬了扬眉,“你别瞧我日子过成这般,早年也是见过市面的。他那身衣裳虽然简便,用的可是上好的料子,放眼咱们云州,统共也没几个人穿得起。再瞧他那身气度,不怒自威的模样,那是长日被人捧着奉承着的上位人才能有的。你连我也不说实话?到底是什么人?什么时候好上的?”倾城叹了声道:“我原也没打算瞒着嫂子,只是觉得与他不长久,迟早是要散的,觉得没必要多谈。嫂子真想知道,我都告诉你便是。”栾氏听她这样讲,连忙摆了摆手,“等会,你先别说,叫我猜猜看。”倾城笑着摇头,将药材摘拾干净,去拿扫帚将地扫了。栾氏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前几个月就见他常来,在茶楼里一坐就是一小天,你冷冰冰的不理人,装不识得……这人,莫不就是你从前的男人?这是千里迢迢的,追你来了?他想跟你重修旧好,你不乐意?”不等倾城答话,栾氏就激动地拔高了声音,“你可真能狠得下心,条件这么好的人,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人家什么身份,咱们什么身份,你还跟人摆脸色拿乔?你就不怕他哪天腻味了,不稀罕你了?”倾城笑了声,“不怕,他腻他的,我忙我的,没谁还不能活了?他不在的时候,我还不一样过日子?”栾氏直摇头,“话不能这么说。你如今是仗着他喜欢你,心里明白他放不下。等真到了有一日他耐心用完了,兴许不习惯的是你自己。妹子,我跟你说句心里话,过日子过得是两个人相互体贴、相互包容,俩人得往一个方向使劲奔,一头热的关系,永远长久不了。我瞧他待你确实有诚意,京城离这七八百里,换成别人,跑两回就累去半条命了。他能这么豁出去来回奔,对你肯定是真的。一辈子咱们遇上的人很多,可真能掏心窝子相待的,能有几个?嫂子不是说叫你是个男人就随便应承跟人好,嫂子是过来人,不忍心瞧你们这么消磨感情。”她抬手拍拍倾城的肩,叹一声回身往后院去了。倾城偎在柜台里,透过敞开的门瞧对面的茶楼窗口。男人坐在那里,面前立着两个眼生的属下,应当是在谈公事吧?他每隔一段时日就来云州,公务定然耽搁不少。回去后难免又要整夜整夜的翻卷宗,马不停蹄的与同僚们议事。还要分出时间照顾大夫人和老太太。她也替他累,替他辛苦。栾氏觉得她不识好歹,摆明着折磨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其实她何尝不知?可这份喜欢,令她无法安心领受。她有她的顾虑,也有她的坚持。身份之别,距离之远,她不想为了一段不知能否长久的感情,放弃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真要在一起,难道她能狠心不去为他考虑?她怕自己心软,会不断为他妥协。今日是随他回京,明日是乖乖进伯府,后日又要为他不被人嘲笑“娶了个低贱人”,而不断的努力去证明自己。——那她又何必回云州,又何必离开京城?就容她自私一点,为自己多考虑一点。前些年她是为姐姐而活,如今她想为自己活着。她不是谁的附庸,也不想为谁改变自己。诚然这对薛晟并不公平,可她从来也没有强行要求他一定顺从和接受这样的自己。他们都有选择的权利。午间,古先生出诊归来,栾氏做了一桌菜,连声催促倾城去对面请薛晟一同来吃。古先生诧异道:“你说的是谁?”栾氏朝他挤眼睛,“你别多问,待会儿人过来了,你客气些,好生招待着,是咱们顾娘子的旧相识。”片刻后,倾城出现在茶楼。这时候二层雅间一片宁静,走廊外守着两个人,其中一人看见倾城就忙不迭奔过来,“顾姑娘!爷在里头跟人谈事,你稍等,我这就去通传一声!”倾城大大方方喊了声“雀羽哥”。时隔一年余,雀羽多久不曾听见这熟悉的一声唤,他刹那有些眼热,忍不住恢复了往日的称呼,“顾倾,你当真以后再也不回京城了?明心之前还跟我问起你,小圆她们几个也惦记你呢。”从前在伯府,她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各院的下人,和小圆一块儿在天桥底下吃过小摊上的馄饨,跟玉柳学过描花样,帮明心打过络子补过衣裳,雀羽出门办事给她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