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他再不迟疑,一边大步往门外走一边道:“不用调监控了,我出去找他。”
华灯初上。
首都的夜色里车水马龙。
宋野城开车穿行在灯影间,双眼盯着前方的道路和车流,旁边的车载支架上放着那台有光点在不断闪烁的设备。
——那是综艺录製结束后,驰谨安当做纪念品送给他们的基地通讯器。
当初从基地回首都的路上,他和江阙还曾把通讯器拿出来把玩过,那时他们便发现,通讯器的追踪定位功能并不仅仅适用于基地范围,而是适用于整个世界地图。
彼时宋野城并不觉得这功能有什么稀奇,毕竟对于如今的智能手机来说,定位和位置共享早已是最稀松平常的功能,所以到家以后,他便将它们随手丢进了床头柜里,不认为还会有什么使用的机会。
然而就在今天中午,在他回家收拾好东西、准备赶去医院的时候,忽然又鬼使神差地把它们从抽屉里拿了出来,将志愿者通讯器内置的那枚定位芯片取下,放进了江阙的手机后盖中。
他并不会未卜先知。
不可能预料到这定位真的能派上用场。
他当时之所以会那么做,其实是因为想起了影子信中的那段话——
“一旦梦醒,你就还是会回到原来的轨迹,背负回沉重的痛苦与自我罪责、发现周遭的一切依然那样无可眷恋,最终走向同样的结局。”
那时宋野城还不确定江阙醒来后到底会是怎样的状态,但却也担心影子所说的这种情况会发生,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做了那个防患于未然的准备。
后来当左鉴清从病房走出,告诉他江阙的状态不错、愿意配合治疗的时候,他还曾暗道原来是自己多虑,把情况设想得太糟糕。
谁知仅仅几个小时过去。
到了现在这一刻。
他终于无比庆幸自己曾有过那样“多虑”的念头,也无比庆幸自己做出了那“多此一举”的准备。
挡风玻璃后。
通讯器上的定位光点不断地闪烁着,在首都错综复杂的地图上快速发生着位移。
按照光点的移动速度来看,江阙应该是乘坐了某种交通工具,而这恐怕也正是他带上了手机且一直处于开机状态原因,因为他需要用手机进行付款,只是不知目的地究竟会是哪里。
宋野城手握方向盘,一路追随着光点变化的方向前进,但因为光点也同样在移动,他们之间的距离看上去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自己的车速一直在加快,虽然距离看上去没有多大改变,可实际上却正在一点点缩短,而江阙也不会永无止境地一直前进下去,最终总会有停下来的时候。
无论他停在哪里。
自己都一定会追上他、找到他,把他毫发无损地带回去。
半小时后,建新路中段。
马路两旁的路灯被成排的香樟树间隔开来,灯光透过树冠缝隙洒在路面与两侧的人行道上,在驶过的各色车辆、稀疏来往的行人身后拖出了长长短短的影子。
一辆出租车在马路旁缓缓停下。
片刻后,后座车门被推开,从中走出了一道年轻的身影。
江阙回身关上车门,静静目送着车子重新发动、离去,而后在香樟投下的巨大Yin影中抬起头,远远眺望向了马路对面。
那里矗立着一幢大楼。
灯火通明的大厅里人头攒动,往上的每一扇窗户里也透着明亮的灯光,一层一层整齐地堆迭而起,照亮了楼前宽阔的长阶,也照亮了阶梯顶上高悬的那枚庄宴肃穆的警徽。
是的,这便是江阙的目的地。
是他从医院“逃离”的终点。
当所有被屏蔽的记忆重回脑海,当被他信以为真的“重生”幻想彻底破灭,当得知自己身体里还有另一个人格,他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一个Jing神病人。
但这其实并不是他最不能接受的。
真正让他完全无法面对的是,左鉴清口中的另一个自己所做的事——
“那段视频里的人的确是你,或者说,他是另一个你,就是他为你创造出了那些‘前世记忆’,让你对自己重生的经历深信不疑……”
彼时病床上的江阙听到这些,想起自己曾经写过的那些“预言”,想起那段视频中自己的所作所为,难以抑製地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与惶然——
另一个自己曾对宋野城的威亚设备动手,无视他可能受到的伤害,以他的落水事故来完成自己的“预言”。
这个认知让他浑身冰凉,整颗心都如沉落谷底般绝望,让他再也无法心安理得地躺在医院等待所谓的治疗,也让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决定了这场“逃离”。
如今“逃离”已至终点。
江阙远远望着对面大楼上那枚庄严警徽,知道一切都该做个了结了。
夏夜的风静默地穿过树梢,零星驶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