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过两次。”
“这是我的第三个2020年。”
当自己说出这所谓“真相”的时候,宋野城究竟经历过怎样矛盾的自我说服,又需要对他有多么强烈的信任才能接受这样一个答案、接受那荒谬到无以复加的说辞?
明明这说辞那样错漏百出。
明明只要稍加怀疑深究就能察觉端倪。
可宋野城却偏偏一次又一次选择了相信,哪怕在发现他没有驾照,发现他口中的真相与事实相悖时,也没有选择动摇那份信任,而是选择了站在他的角度、为他寻找所有可能性。
甚至直到最后。
到昨晚面对那铁证如山的视频时。
江阙也没有从他口中听到任何一句质问,只在那双眼里看到了困惑,和那渴望从自己这里得到一个答案的眼神。
江阙喉头滚动,沉重地闭上了双眼。
回忆着那一幕幕画面,就像在回忆一出由自己主演的荒唐剧目,如今幕布落下,他才知道自己说过做过的一切是多么无稽又可笑。
病房里寂静无声。
在他醒来之后,医生就已经关掉了旁边的监测仪器,隻余悬挂的输ye管仍在静默地向他输送着微凉的ye体。
就这么沉寂了不知多久。
江阙重新睁开通红的眼,转头望向了床侧。
那里放着一隻先前左鉴清送来的行李箱,他知道那是宋野城为他拿来的个人物品。
他轻轻吸了吸鼻子,默默坐起身去,掀开被子下了床。
走到行李箱边蹲下,伸手打开了箱盖。
此时,另一间病房。
电话里,刘组长详细解释完了1月9号到1月20号遖颩喥徦之间有关卷扬机的一切,末了才有些担心地问道:“这个……古导之前不是都已经问过了么?是不是……有什么新情况?”
当初落水事件发生后,虽然宋野城并没有受伤,但这毕竟属于拍摄事故,所以古云还是详细调查了事故原因,得出了“道具组工作失误导致设备故障”的结论,最后在宋野城表示不追究的情况下,仅在剧组内部对相关人员做出了批评警告。
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半年之久,宋野城忽然又打电话来旧事重提,刘组长不免担心是不是这事儿还没完,还要继续追责。
“哦,没有。”
宋野城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一番,表示不会继续深究后便挂断了电话,放下手机后,心中终于对事情的全貌有了数。
刘组长并不知道行车记录仪的存在,但他叙述的所有过程都能和记录仪拍到的那些画面吻合对应,二者相互佐证,便形成了一个完整且有说服力的逻辑链。
这条逻辑链让宋野城心中的某些疑问彻底解开,也令他不由微微松了口气。
窗外天色渐暗。
宋野城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发现已经是晚上七点多。
也不知道江阙那一觉睡醒了没。
明明他自己这一整天也没顾得上吃饭,但心里更惦记的还是江阙的状况,稍稍想了想后,他决定下楼去餐厅看看有什么合适的饭菜,等会带一份上来让护士送进去。
然而他才刚合上电脑,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忽听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紧接着房门便被“咚咚咚”急切敲响:“宋先生?宋先生!”
宋野城心中一紧,起身大步走到门边,拉开了房门:“怎么了?”
门外的护士神色慌张,几乎有些语无lun次地指向走廊另一端——
“江先生他、他不见了!”
追寻
雪白的加护病房内。
床边的拉帘已经被拉开, 可病床上却隻留下了一床掀开的被子,江阙已然不见了踪影。
旁边护士焦急解释道:“本来他醒了以后,主任说两小时查一次房就可以, 但因为他还在输ye, 我怕他睡着了会不小心压到针头,所以时不时就过来看一下,半小时前他明明还在的,结果刚刚再来看他就……就不见了!”
宋野城看向床边垂落的输ye管,发现用于固定的白色胶布沾着一丝血渍,尾端针头还在尽职尽责地滴落着透明ye体,显然是输ye中途被强行拔下丢在了一旁。
那隻行李箱也被打开了。
宋野城快步上前蹲身翻看了一下, 很快确认箱子里少的除了一套衣服外,还有一隻口罩和江阙的手机。
拔下针管,换好衣服, 戴上口罩不告而别。
眼前所有情况组合在一起, 莫名让宋野城心中冒出了两个字——
逃离。
可他为什么要逃离医院?
左鉴清不是说他愿意配合治疗么?
还是说……他之前面对左鉴清时“状态不错”的表现其实只是假象,实际上根本就没有走出那可怕的梦魇?
“整层楼我都找过了, 走廊卫生间里都没看到人,”护士还在焦急补充, “现在怎么办?需要调监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