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车子缓缓开出公司,刚驶出车库,还没到门口,就突然停下了。傅清寒一手接着电话,一手从包里艰难地翻出平板,打开了记事本,细长白皙的手指快速地在屏幕上点击着键盘,打出几行字来。
十分钟后,她挂掉电话,又闭着眼想了想,才收起手机和平板。
现在已经是晚上11点,刚刚是在寰宇那边帮她理事的助理彙报工作,已经连续一个多月了,每天都是这个点才披星戴月地回家,加上近日Yin雨绵绵,大抵是生理期将至,傅清寒心情有些低落,为这样负担沉重的工作偶尔感到力不从心。
揉了揉太阳xue,就在她打算重新起步离开的时候,瞥一眼被大雨冲刷的后视镜,隐约看到公司门口不远处的角落里立着一个熟悉挺拔的身影,他穿着西裤和白衬衫,领带有点歪,大半个身子隐在大树Yin影下,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雨帘照在整个伞缘外,将他的身形影影悼悼地遮蔽起来。
微微有路灯打在他的侧脸上,照出他半明半暗的脸庞,记忆中那张朝气蓬勃、英俊飒爽的脸,如今却显出几分哀愁来。倾盆大雨落下,耳畔都是水声,他就站在那远处,一双隐在幽暗光线里的明眸直直地看向这边。
傅清寒的眼神突然变得柔软。
卢笙灏。
自从那天以后,她已经没有再和卢笙灏碰上面,无论是上下班途中公司电梯口,还是其他时候,连电话简讯之类的联繫也没有过。
傅清寒知道他们该断得彻底一点,他只是个年轻的男孩子,正常生长在阳光下,与她这样无论是从前或现在,都在接触社会最Yin暗残酷现实的人,无法和谐地走在一起。一个秦乐乐,已经让她看清了现实,当断不断,只能害了两个人。
所以傅清寒也没有主动联繫他,忙碌的工作让她无暇再去顾虑儿女情长,随着顶点的发展,以及她在寰宇内部的不断深入,局势已经不容她再有片刻鬆懈。真正的战役刚刚打响,就已经酝酿出腥风血雨,商场上的残酷,上流社会的龃龉,黑帮里的龌龊,都向她一点点展露。
她更没有心力和勇气,再去碰触这样一个单纯的人。
卢笙灏好像也在用忙碌麻痹自己,他萎靡了两三天,就开始像打了鸡血似的拚命工作,总监对他的评价很高,傅清寒还查看过人事部送来的文件,看到他升职加薪,渐渐成为公司的骨干。
这样也好。
那时候是这么想的,可在这一瞬间,看到他的身影在雨中孤独地伫立着,傅清寒突然觉得心中一暖,随后又是悠长的怅然。
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傅清寒心里犹豫一下,这样的大雨,坐在车上都觉得烦人,何况站在那铺天盖地的雨点下。就在她伸手去开车门的时候,卢笙灏好像冥冥中察觉了到她的意图,非常突然地后退了几步,鞋子深深浅浅地踩在水坑里,他略显仓惶地低头转身,匆匆穿过狭窄的小道,快步前行,渐行渐远,隻留下模糊的背影,在傅清寒眼底浮动。
车窗降下,雨点疯狂地被风吹进来,溅在傅清寒的手臂上,她浑然不觉地凝视着卢笙灏离去的方向,表情越来越复杂。
傅清寒就这样顿了许久,手臂都被打shi了,衣服贴在胳膊上,有点凉,秋天的风雨带着一股萧索,吹到人心里去。
不知过了多久,车窗升起来,车子慢慢汇入主道,朝着与卢笙灏相反的方向,在马路上飞驰。
到家已经刚好听到零点的钟声敲响,傅清寒满心疲惫,在浴缸里泡了大半个小时,才裹着浴巾回到房间,换了睡衣,两眼沉重地几乎要塌下来,Jing神上却有些烦闷,怎么也不肯安睡。这样折腾到两三点,眼皮火热,眯了数十分钟的眼非但倦怠没有半点消减,反倒加深了几层。
正恍惚间,听到外面走廊上传来凌乱的脚步,傅霜和傅云衣说话的声音迷迷糊糊地钻到耳中,却也像隔了一层纱,听不真切。
又十几分钟后,门被轻轻地打开了,傅清寒半梦半醒,头脑混混沌沌,勉强将双眼睁开一条缝,刚好傅霜打开柔和的床头灯,暖黄色的光线将床头笼罩在一片温情之中,男人坐在床沿上,恰好撞上她的视线。
他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女人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红晕,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看上去略显憔悴。
傅霜一惊,将手背放在她额头上,炽热的温度猝不及防地蹿上微凉的手背,男人略带沙哑的嗓音里透出急切的关怀:「你怎么在发烧?」
「唔……有……吗?」傅清寒一张嘴,才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嗓音沙哑,像有细碎的石子卡在喉咙里,将一句简简单单的话磨碎来,竟然还有点疼。
傅霜脸上流露出丝丝温情与柔软来,他摸了摸她的脸颊,温和道:「看你,自己病了都不知道。我叫人拿体温计来,派人去接医生。」
他给傅清寒掖好被子就要起身,傅清寒慌忙抓住他的手,想说大雨天又是深更半夜不要麻烦了,又突然意识到傅霜看似随和其实旁人最难改变他既定的主意,话到嘴边,索性又咽下去,软语道:「你快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