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别说张开怀抱了,袁红怎么就没对她笑过呢?】
经过漫长的一天,梁悦颜感到疲惫。现实却不允许她有这样的感觉,因为袁红就在她身后跟着她一步一步走上楼梯。
“妈,您搭的是什么时间的车?那么早就到了。”梁悦颜首先抛出话题,一边庆幸自己早上记得洗了浴缸,她神经高度紧张,对如何应对袁红要说的话抱着十二万分的警惕。
编织袋里的东西在动,从里面散发出一丝令人作呕的气味,像腐烂的稻草。
“海平给我买的明天中午的车,我改签到早上了。小县城里也没有什么事干,还不如早点来陪陪海平。”
哦,陪陪海平。
就像海平是世上最脆弱最需要陪伴的人。
她们到401门口了。梁悦颜小口喘着气,对袁红说:“妈,我们到了。”
梁悦颜把旅行袋挽到手腕上,袋子的提带很细,袋子里像装着石头那么重,好几个负载着重物的提带叠加着,几乎要勒穿她的rou挂在她的腕骨上。她艰难地拿出钥匙开门。
明明都是自己的东西,袁红却没有流露出任何要帮忙的意思,她一只手摆弄着她枯草一样的头发,另一只手捧着智能手机,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同一个广场舞视频,那配乐俗气刺耳,偏偏袁红看得津津有味。
开了门,梁悦颜先进门,把袁红的行李,以及自己的小包都放到餐桌上,编织袋则放在地上,她自己还来不及换鞋,便匆忙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女式拖鞋放到袁红的面前。
袁红似是满意,换上拖鞋,又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装作漫不经心地侧头问:“对了,刚刚那人是谁啊?”
梁悦颜心下一惊,当然,袁红不是瞎子,看到了荆素棠怎么会不问他是谁。
她还没想好答案。本来和律师先生就不熟,称不上朋友。该怎么说,律师吗?还是萍水相逢的烟友?
就在这时,有人敲了敲还没来得及关上的铁门,一个清亮的女声叫了一声“颜姐”。梁悦颜松了一口气,是楼下开的日托班的小姑娘把袁炀送了回来。旧小区里,老人多,孩子也同样多。小区里和袁炀上同一个幼儿园的孩子有好几个,为了招揽生意,新开的日托班会帮家长从幼儿园里把孩子接回小区,再照顾一段时间。
看到袁炀,袁红转身便挡住了梁悦颜,她无比自然地从小姑娘怀里接过袁炀,孩子却不太自然地挣扎了一下,没能阻挡常年跳广场舞的女人的怀抱。门外的小姑娘的笑容滞了一秒,看向梁悦颜,袁炀也看向了梁悦颜,梁悦颜对小姑娘挤出一个笑,然后轻声对袁炀说:“炀炀,叫nainai。”
“nainai……”袁炀还没说完,袁红就露出了热情又温暖的笑脸,这笑脸似乎在还没听到袁炀开口的刹那就已经准备就绪,只需要孩子看她一眼,她就能笑成一朵花儿。
梁悦颜从侧面看着那张笑脸,陷入瞬间的失神。
她想,别说张开怀抱了,袁红怎么就没对她笑过呢?
小姑娘还得送另一个孩子回家。梁悦颜和她道了谢,也许是下班以后有约会吧,小姑娘眼里含着笑意,她对梁悦颜说:“炀炀今天好乖。颜姐明天见!”
梁悦颜点点头:“明天见。”她关上门。
幼儿园今天有户外体验课,袁炀玩了一天,他此刻打着呵欠向着梁悦颜的方向伸着手,袁红却把孩子的手拢过来不让他走,嘴里发出“咻咻”的可笑声音逗着袁炀。
梁悦颜迅速发了两条微信给袁海平。
“妈提早来了。”
“你回家吃饭么?”
袁海平没有回复,时间真漫长。
袁红没看梁悦颜,这句话确实是在问她的:“给炀炀报日托班了?”
“对,也没多少钱。”
袁红淡淡地看过来一眼:“我们邻居有个三十岁的女的,公务员,上着班还带着两个孩子,双胞胎呢。”
梁悦颜长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
“那她可真厉害。”梁悦颜回答。
“可不是吗。”袁红说着,坐在沙发的中央,再次向怀里的孩子发出了可笑的“咻咻”声。
梁悦颜背在身后的手握着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算了,算了,就算在工作里,也会遇到糟糕的人,算了,算了。
“妈,晚上想吃点什么?”梁悦颜看着墙上挂钟的时间,袁海平终于回复回家吃饭,她脑子里算着数,“我到餐厅里打包点酸菜鱼回来怎么样?”
“吃那个做什么?你不会做饭吗?海平挣钱也不容易,你得省着点花。”袁红用挑剔的眼神打量着小家里的每一个物件,用下巴指了指放在门边的编织袋,“再说了,我带了鸡来,足年的老母鸡。鸡你总会杀吧?”
梁悦颜没法说出“我不会”,就因为日托班把袁炀送回来这件事,就足以成为袁红奚落她的好理由。她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到说出来之后袁红的回答。袁海平总喜欢用各种各样伤人的话打击她——这个技能的鼻祖就坐在眼前。梁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