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背后看,梁悦颜就像一只受到强大威胁的瘦骨嶙峋的猫。】
“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脱口而出这个请求,是荆素棠这一天里违背自己原则做的第二件事。
第一件事是买烟给梁悦颜。
梁悦颜用袖子匆忙抹掉眼泪,她转身看店主,指了指柜面上的打火机。她买了两个,把其中一个递给了荆素棠。那是常见的塑料打火机,不过做成了小人的形状,颜色俗艳,一模一样的两个荧光绿,像一对审美可疑的孪生兄弟。
“我家不在附近,要搭公交。”
“刚好高峰期,公交不好等。”荆素棠说,“我的车就停在医院,载你一程吧。”
“……好。”梁悦颜眼中流露几分无奈,“谢谢你,律师先生。”
“你家在哪个方向?”
“淇滨大道和彰馆路交界的路口就好。”淇滨大道是阳城的主干道之一,荆素棠脑中估算,从医院到目的地大概需要20分钟的车程。
“是悦阳小区吗?”荆素棠不经意地问。事实上梁悦颜的地址就写在她的病历上。
“律师先生知道那里啊。”梁悦颜似乎并不惊讶,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
“我很小的时候在那里住过。”
“这样啊。现在已经是一个破小区了。”
梁悦颜在对话中的反应消极,荆素棠抛出去的话茬她都有意避开,两人走在回医院的路上,她再没有开口。
荆素棠走在她身边,并排的两人中间隔着半臂长的距离。他用不引人注意的目光悄悄打量身边的女人,梁悦颜的五官称不上美丽,顶多可以用清秀形容,鼻翼上有颗朱砂色的小痣,刚哭过的鼻子还有点泛红,为她的模样增添了几分生动。身材很清瘦,肩膀和手臂单薄,棱角明显,再加上她的神情有几分无Jing打采,那条深灰色的连衣裙像是挂在了一具骨架上似的。
现在的梁悦颜整个人紧绷着,捏病历捏得很紧,被捏住的部分都皱了起来,指关节用力得都开始发白。
门诊时间已过,探病的也好,看病的也好,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医院里安静了不少。梁悦颜匆忙赶在药方下班前拿了药,她的动作很快,把药一股脑全塞进小包里,好像不愿荆素棠看到那些药。
他这时低下头,回复他早就该回复的消息。
梁悦颜似乎松了一口气,将病历也强行塞进了那个小包。
停车场里只剩下荆素棠的卡宴。
梁悦颜坐到副驾驶,车缓缓驶出医院后门带着锈迹的铁门时,她终于开口。
“律师先生,”梁悦颜说,她用自嘲的语气说,“说来好笑,你是第二个送我回家的人。”
“是吗?”
“第一个是我的丈夫。”梁悦颜微微一笑,目光却空洞地看着前方,“我以前把这当一个称得上感情里程碑的事情,多浪漫。实际上,任何一个好心人都会送我回家,再不济我也可以花钱打车回家。这道理我现在才明白。”
“这应该不一样。”荆素棠回答得迟疑。
“本来就是一样,没什么特别的,还可能更糟糕。不过啊,律师先生,”梁悦颜的目光看向他,空洞之中似乎又有了别的东西,“我自作多情希望那是特别的。有句话太祥林嫂了,我不想说,又想不出比那形容得更好的话。”
她悠悠地接下去:“我真傻啊。”
荆素棠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终于想到她目光里那别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像幽深的湖水。他隔着湖面在往下看她。梁悦颜溺在那里,似乎时间久了挣扎也无济于事,尽管如此,就算不挣扎,她同样会窒息。
梁悦颜拿在手里的手机在振动,是有人在打电话给她。振动的声音在只有两人的车里响着,狭窄的空气被局促和尴尬填满。而荆素棠又是真切听见了,做不到无动于衷,他问梁悦颜:“你不接吗?”
梁悦颜没有挂断,也没有接。十字路口的红灯已经等了很久,荆素棠瞥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袁红”两个字,应该是她认识的人。
梁悦颜回答:“这个人打电话来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梁女士,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吗?”这是一个很难问出口的问题,荆素棠斟酌了很久终于问出口,“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和你有关系吗?”梁悦颜反问,“还是说你能帮我?”
她的攻击性来得突然,荆素棠被问得哑口无言。
荆素棠没有在说好交界处停车,打灯拐进路口,前方能看到悦阳小区的正门。
梁悦颜也没有再说话,难堪的沉默再次涌上来。
卡宴停在小区门口,梁悦颜下车,荆素棠紧跟着下车想叫住她,梁悦颜却在他说话前停住脚步,紧绷感再次回到她的身上,从背后看,她就像一只受到强大威胁的瘦骨嶙峋的猫。
和梁悦颜对峙着的一个中老年女性站在不远处,脚边堆着几个大小不一的旅行包,还有一个小编织袋,里面有什么在动,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