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结局是我和萧逸,以及那伙女的一齐被赶到大街上。夜风幽凉,吹醒我昏昏沉沉的大脑,血液里沸腾喧嚣的酒精也冷却下来,脸上身上的痛感倒是越发清晰。我瞥了为首女的一眼,没好气道:你谁啊?犯什么毛病啊?
我与她彼此怒气冲冲地对视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刚刚混战中就是她一拳揍到我的眼眶,同时我也想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她,隐隐约约明白了缘由。
嘴唇上涂着秾丽的口红,抿了一口酒有些晕开,隔桌男人朝我举杯示意,我掸掸烟灰,回以礼貌微笑,随即起身上台,去唱一支歌。
他将我整个人抱在怀里,捂得紧紧的,连丝风儿都透不进来。零乱的拳头全部落在他的肩背上,酒吧保安这才姗姗来迟:住手!住手!
她冲过来拽住我的衣服:臭婊子,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萧逸第一时间冲过来救我,但事情发生的太快了,他坐的又远,等他冲过来将我抢回怀里的时候,我的眼眶已经不知道挨了哪个疯婆的一记重拳,乌青乌青的。疼得我龇牙咧嘴,眼前直冒金星。萧逸扯开这群女的过程也极为艰难,被趁乱踩了好几脚,白色球鞋和浅色牛仔裤裤腿上满是重重叠叠的脚印。
酒匙轻轻搁上酒杯,放下浸过酒的方糖,点燃后翻转,咕咚一声,蓝色火焰一晃而过,燃烧着跌入精致水晶杯的怀抱,引燃沉寂许久的绿色酒液。冰蓝幽绿交融的瞬间,有种吊诡的美感,我愿称之为Goblin式佳酿。
没听过吧,弟弟。
「长裙随急风飞舞似浪漫
时间已过凌晨,街上空荡荡的连只野猫的踪迹也不见,酒吧离我们住所有点远,于是萧逸提议就近去他的养父家凑合借住一晚。
流浪的歌,音符飘至空中,慢慢流淌过来,沿途留下一条幽凉清寂的河。
这几人脸都是陌生的,我只当她们醉鬼认错了人。和醉鬼没办法讲道理,我抱着萧逸的胳膊转身想离开。
十二月份,已是深秋,街上落满了法国梧桐的枯叶,我一向觉得这种枯黄的颜色格外柔软,就势蹲下去捡起一片来,手指轻轻搭上去,有种软绵绵的脆弱感。
你说得,好似我们在偷情。
前奏响起,我微微眯起眼,遥遥朝萧逸粲然一笑,高度酒精将眼神浸透得妩媚,又在绚丽的霓虹灯中渐渐晕开,直至迷离。不经意将长发往后拨,伴很淡的香水味,掀一阵风情飘渺。
「随霓虹千盏风里我独站
坐在高脚凳上,高跟鞋突兀地敲击着地面,一声声,不加掩饰的空洞。
却在别时人渐散」
眼球愈发酸痛,夜风吹过,眼泪哗哗地涌出来。萧逸抱着不断挣扎的我往后退,直到安全距离才敢泄力,我朝不远处的女生冷笑:你大可以试试,看下次是我先戳瞎你,还是你先打死我。
萧逸,你知道吗?法国梧桐其实不是梧桐,它属于筱悬木科,并且也非来自法国。
台前座位挤满了各式各样的男人,装模做样地点头赞许,诚实来讲,他们的兴趣更多集中在她穿破洞蛛网袜的腿上,而非她的歌声里。无人在意,她已静默下台,找老板结算今夜时薪。
我拿过话筒,对着萧逸的方向清清嗓子,光线昏暗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知道他的目光将一直追随在我的身上,我的红唇上。直至天明,不眠不休。
我拉着萧逸在逼仄角落里落坐,燃一支烟,吐出烟雾,看它们缭绕,是最安静的发泄方式。又点了两杯苦艾酒,教他波西米亚式的喝法。
嗯,还会开玩笑,说明没被打傻。萧逸笑着揉了把我乱糟糟的头发,放心,我养父睡得早,我们偷偷摸摸进去,吵不醒他老人家。
好好的歌才唱到一半,突然冲上来三四个女生,把我从舞台揪下去一顿猛揍。电光火石间,我只顾得上抬手挡自己的脸,压根儿看不清动手的是什么人。虽然我并非靠脸吃饭,但也没有哪个女生甘愿被毁容吧,特别是在这种混乱群殴之中。
回头的瞬间,一道耳光带着疾风直直对准我的脸抽过来,猝不及防。如果不是萧逸为我挡住了,单凭她这道掌力,我今夜必定血洒当街。
这帮女的个个尖细长指甲,硬得要死,一边扯我的头发一边拼命想抠我的脸。生平第一次我只恨自己头发太长,被她们揪在手里,几乎连根拔起的架势。头皮被扯得发痛不说,脖子还被挠出数十道红痕,瞬间破了皮,细密血珠渗出来,在冷白皮肤上格外醒目。
远望渡轮随浪去」
我指着自己脸上一团乌青问他:我这副尊容你觉得适合见家长吗?
趁萧逸揪住她手腕的瞬间,我脱下高跟鞋猛地朝她脸上钉过去。10厘米的细长猫跟,锐利程度堪比凶器,更何况,我盯准的,是她的眼睛。如果不是萧逸反应迅速,一把扯住我的手,我保证她下半辈子再也体会不到两只眼睛看世界的感觉。
我将枯叶递到他手上,他接过去,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叶缘,满眼小心翼翼。
一曲终了,掌声寥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