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江霁辰自然没尝过自己的血味。
他往后退几步,坐着梅亭的石桌,把梦生抱起来骑在他腿上,就这样静静坐了一会,直到颈上咬出来的小孔几乎吮不出血腥气了,她终于恋恋不舍地把脑袋挪开点,枕着他肩头。
她真的像个小暖炉,浑身是火热的,江霁辰就这么抱着她,在冬夜里一点都不冷。两个过分熟悉的人也不用去找话题聊天,江霁辰安静地垂着睫毛,除夕夜的街道上远远可闻许多人放烟花鞭炮的声音,这种淡淡的静谧甚至催出了梦生的困意,眼看着她眼睛越来越睁不开,蹭在他颈窝就要睡着了。
围墙外不远处突然响起咻的一声。
梦生顿时警觉的睁开眼,瞳孔瞬息之间从竖瞳变回圆瞳,随后里面映出了一朵烟花炸开的模样。
有人在外面放烟花。
她不睡了,靠在江霁辰胸上往自己袖子里掏东西,拿出一个小盒子自己就顺手拆开来丢到旁边,把里面的发簪拿出来:“送给你的,祝你明年顺风顺水。我自己磨的。”
之前都没怎么认真送过他东西,今年碰巧杜将军给她带了块荔枝白的白玉,考虑到她戴不了发饰,就让她有想要的自己找工匠去打。这玉色极润,应当最衬墨发雪肤,梦生想不出来自己能拿它做什么,就给江霁辰打了个发簪。
江霁辰有些意外,接过发簪摸了摸,默默收下了,然后把她换了个方向抱着方便看烟花。
2
那场烟花放完江霁辰就踩着雪回去江府,他的礼物不知道算不算送出去,但那天晚上过的还不错,他收到的礼物也很喜欢,后来最常用的就是这个白玉发簪,因此也改了常梳的发式。
正月十五过完元宵节学生们就又回到书院读书,果然如梦生所说,今年章佑也来了。
过完这一个喜气洋洋的年,并没有把江霁辰脸上的冷意洗去多少,他仍然冷冷淡淡坐在最后面,同学习以为常,没有人跟他打招呼。
只有在门口热情的朝着他扑过来的章佑在叫他:“辰哥!你真的在这里,我还担心你去内院了呢。”
就在别人都以为这又是一次热脸贴冷屁股时,江霁辰爱答不理的嗓音竟响起来了:“院考一年一次,今年要等夏天才考。”
——看来这次真的是朋友。
章佑直接抱着书坐到他旁边,拿帕子给光洁的书桌又擦了遍不存在的灰,并且热心的帮江霁辰也擦了,包括凳子一起。江霁辰只好站起来。他比章佑大两岁,高他半个头,章佑很勤快的在擦桌子凳子,发出了一句老套的寒暄:“辰哥长高了。”
他坐下来,神秘地说:“辰哥,你猜还有谁要来?”
江霁辰懒得猜。
章佑自己揭晓,“阿生她哥哥也要来了!”
“阿生”两个字让江霁辰睫毛微微一颤,后半句出来,他又没反应了,敷衍地点点头,抬手示意章佑别靠太近。
但章佑真的是个很有激情的人,没有丝毫冷却,高兴道,“到时候他就坐我旁边,我们三个人以后中午一起吃饭,散学了一块回家……而且我跟杜戎顺路,都要回西街,可以搭我的马车。可惜阿生不在这,不然就四个人了,路上聊聊天多热闹啊。”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江霁辰似乎都没往耳朵里去,只在听到最后一句时放下了书,淡淡说:“快了。女孩子十四岁及笄礼,读书的时间大多就这几年,阿生用不了多久了。”
“也是。”章佑顺着这话想到梦生终究要长大嫁人,黯然了一下,泼冷水道,“不过杜将军家可能还要迟点,他们家连儿子都老大了才送书院,女儿可能也很迟。”
旁边的江霁辰不接他的话,手里拿着笔,笔尖却迟迟未落,空悬着一滴墨珠。
3
江霁辰再见到回春院那个老师傅已经是好几个月后了,天已入了初夏,整条街覆盖在鲜嫩凉爽的绿色里,书院尤甚,浸在碧绿的蓬勃的生命力中。
这时候的天气最舒适,再过一阵子就得热起来了,现在天越来越长,散了学还没完全黑,江霁辰先没回家,在附近墨宝轩买笔。杜戎和章佑先回了西街,他一个人不着急,就看的久了些,刚好碰到也来买文房四宝的老师傅夹着纸进门,被他叫住了:“江小公子,去年你的礼物送出去了吗?”
老师傅在这上面费了很多心,想知道反馈也很应当。
江霁辰犹豫一下,委婉回答:“送了,不过……最后被她丢了。”
老师傅露出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邀请江霁辰没事去回春院坐坐,他来指导他该送女孩子什么礼物。
江霁辰婉拒了他。
他私心不想让别人参与其中。
4
杜戎来书院之后,章佑无处安放的话痨终于有了着落,跟杜戎形影不离,连体婴儿似的,每天在江霁辰耳边叽叽喳喳。
江霁辰无奈搬离了两个座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在台上讲《国策》,年纪大了耳目没那么聪敏,也懒得管理纪律,章佑最爱上他的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