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把那个伙计拉开,抓住祝言仁的手拉起来:“是你?”
祝言仁好像是被打晕了,眼神浑浑噩噩的,右边脸高高的肿起来。碰碰他的脸,烫手。他看纪云看了一会,像是放大镜突然聚了焦,把阳光引到纸面,他的脸飞快地又涨红了一层,垂下头去,拂开他的手:“你认错了。”
说完他摇摇晃晃的走到冤死鬼身边,拿出了自己的小皮包。
18、再相见
在纪云的格外关照下,众人简直跌破了眼镜。祝言仁偷了人家镯子,闹了人家场子,结果却得了人家赏识。摇身一变,从一无业游民成了祝副官。
祝言仁猛地坐起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生生的把旁边半睡半醒的贺天干震清醒了,惊魂甫定的左右看了一圈,回头问他:“你又做噩梦了?”他歪歪扭扭的拍了拍他的背,又躺了下去:“你睡觉挺吓人的。女人会被你吓死…”
祝言仁迅速的将周围环境打量一遍,这是在西园别墅二楼的一座雅间里,他与贺天干一齐躺在一张塌上,隔着一张小烟榻,另一张矮塌上空空的,只有一层乱糟糟的被。他拍了拍脑袋:“达lun医生走了?”
贺天干不理他,翻了身继续睡,祝言仁跳起来,把脚蹬进鞋里。试探着踹他一脚,碍于他的鞋上沾了泥,终于没下脚:“整天除了吃就是睡,问你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他把门甩的光啷一声,贺天干被他吵得心烦,翻了个身跟他对峙:“那方敬山快成了你爹了,一呆就那么久,我可听说他喜欢男人。”
祝言仁把他那招牌眼珠子一翻,回身“咣”的一脚踢在了门上:“把嘴放干净点,再满嘴放屁,把你拖进林子里喂狗去!”他把脚底从门板上来回蹭了两下,转身要走,听见贺天干突然问:“前几天你说的,那个张公子的舞会还去不去。”
“去,当然去。你就在这等我,我晚上来接你。”祝言仁的声音越来越远,听起来有一点小孩子特有的轻快。
而易家歌在这个关头,带着他第一只货船,浩浩荡荡出海去了。在船上辗转了三个月,收获了一船的印度廉价药品,重新踏上了上海这一块土地。
祝言仁摇摇晃晃的坐在人力车上直奔方公馆而去。昨夜喝了太多酒了,达lun是个很有见识和本事的英国医生,姐姐的病眼见着好转,他兴奋之下拉着人家就去喝酒,而达lun此人是个能喝的,二话不说就跟他喝。三个人一起喝了个七荤八素。此时便遭了报应了。一阵心慌往头上使劲得顶,顶得他非得吐出一口隔夜酒来才能好受点。
他穿的体面,长袍马褂,云锦滚边。仔细看的话,还是被易家歌讽刺为“好衣裳”的那一套,快被他穿烂了。其实是以前家里给他置办的“好衣裳”,他捂着嘴看了看,四周都是车子,车里都有眼睛,权衡利弊,他只好极力憋气,把一张脸憋的红红白白。
他盘算自己是有毅力忍到方公馆的,然而,天不如人愿,突然“吱”的一声,那车夫猛地一顿,差点把祝言仁甩下去。他那胃跟着车一起用力一晃,忽的呕出一口,全吐在了袖子上,袖子是黑的,沾了东西更黑了一层,仔细一看,上边是酒,下边全是血。
车夫吓得两条腿都站不直了,以为自己招惹了什么大人物。祝言仁已经被他遗忘至九霄云外。只斜着车直愣愣的盯着那辆极黑的车子看。直到小梁下了车开了后边车门,小梁者,是一位大圆脸小圆眼的青年人,只见他把后车门开,下来一个西装打扮的公子哥,易家歌。
易家歌朝车夫摆了摆手,车夫如获大赦,拉着车子要继续跑。他用表情表现了烂泥扶不上墙的情绪,从他车上猛地踢了一脚:“把车上的人放下!”
车夫立即点头哈腰,把祝言仁往下边卸,一回头他被吓了第二跳。刚才一口血还只是喷在了袖子上,又被那人一踹,血噗地喷出去。余下的便从嘴角缓缓的往下淌,到了下巴上打着转往下滴,他整个身子瘫在车背上,横眉冷对,咬牙切齿:“我怎么碰见你就倒霉。”他说完又是一口血往下涌。
车夫吓傻了,放了车子就要往下搬他。祝言仁用一只袖子抹了把嘴,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票子,要给车夫,算是跑腿钱。
那车夫刚想收,看见上边沾了几滴血,连忙摆摆手,嘴上尴尬的笑着,让他赶紧走。
祝言仁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把票子往地上一惯:“妈的!我没病!”
前头那青年把车夫招呼到一边,交谈了几句,便见车夫感恩戴德连忙拉着车子跑了。祝言仁则被拉扯到一家开到外面的馄饨铺前面去了。
“我听纪云说你要了个职位。”那人先说话:“我以为你回去讨个文职。怎么当了个副官?”他显得有点局促,不知道要说什么。
“不告诉你。”祝言仁嘴角还粘着血,一说话一股子血气就往上涌。他从嘴角抹了一把,垂眼看那一滩血。
易家歌皱了眉毛,回身走了,不一会,不知道从哪里端来一碗水。一来一去的功夫,他身上局促的感觉不见了:“漱漱嘴,一会上我的车走。”
祝言仁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