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阿毓都不知道妈妈的话是对是错。但是,她的话仿佛魔咒一样时常出现在阿毓的脑海里。特别是当他和晏宁的父母矛盾激化以后,越想越觉得这话还挺有道理。可是从小到大,他所受的教育,都是告诉他成年人应该独立,而不是啃老,特别那还是丈夫的父母,和自己更没有血缘关系可言。他就是这么矛盾着,一方面极度反传统,一方面又无法完全脱离传统的束缚。
而如今,母亲又语重心长地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教导他,你要多生孩子,生儿子,才能让家庭稳定。他开始有了怀疑,这真的是他追求的生活吗?在未来的几年里,甚至更久,把所有的时间都奉献给几个嗷嗷待哺的幼子。作为母亲,他不可能潇洒地把孩子甩手给保姆阿姨。因为新闻里看到太多,不说那些虐待儿童的,就算只是缺乏母亲陪伴,幼儿都有可能产生焦虑、缺乏安全感,这样的孩子长大了也许会有种种难以预料的心理问题。那到时候,孩子会不会责怪他这个不称职的母亲,为什么要生我?
阿毓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要生我?如果已经知道人生的前路艰辛,又为什么要把孩子带到人间?仅仅是为了在自己弥留之际,有个人可以给病床上的自己签字吗?为了别人替自己做最后的决定而带别人来受苦受难,这样真的是负责的态度吗?
可任何的问题都不曾真正得到答案。他知道自己最终还是会生育。而且,南和谦喜欢孩子,所有人都期盼他的肚子。没有人拿刀逼他,他也别无选择,即使生养会浪费他这么几年“成为男性”所付出的努力。等孩子羽翼渐丰,能飞出家门的那一天,他还会是他自己吗?
第二日清晨,阿毓搭早班车回了上海。不过五六点,天已然蒙蒙亮。阿毓靠在大巴不怎么舒适的椅子上,前面的一位乘客把椅背放得特别低,几乎他稍微抬起头就要磕到前方的椅背。他想补个觉,却辗转反侧,于是刷了刷手机新闻,没想到却在上面看到了南和谦公司的重大消息。
“XX集团旗下虚拟货币交易平台遭黑客攻击,损失逾千万。”阿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后就看到他的新婚丈夫在媒体面前开发布会的视频。
头一次见南和谦那么一脸认真严肃在众人面前发表声明。“尊敬的用户朋友们,对于这次事件给大家带来的惶恐和不便,我谨代表公司表示诚挚的歉意!事件依然在调查中,在此我承诺,不论结果如何,绝不会让顾客承担任何损失!对于已经造成的损失,我们公司正在积极的处理中。请大家耐心等待结果!感谢大家的理解!”
可即使有老板打保票,不出意外依然有酸溜溜的评论:“能退钱就快点退钱吧!这不会是要跑路的前兆吧?”
“这些商人满嘴仁义道德,反正钱都转移到别的地方,大不了就当老赖,照样活得潇洒自在!”
还不乏Yin谋论者:“这不会是监守自盗吧?之前就有外国的虚拟币平台的老板突然‘暴毙’,明明还年纪轻轻,新婚燕尔。结果所有的债务都不了了之。这位不会也人间蒸发吧?”
阿毓捧着手机不住地颤抖,他心疼独自承受压力的南和谦,又因为网友的恶意揣测气得不行。他很想打电话问怎么样了,但是此刻还太早,怕扰了清梦。而且,他能帮上什么忙呢?两个人的经济地位如此悬殊,他不给南和谦拖后腿就已经是万幸了。
从家中出发是算准了时间的,早晨8点50分,阿毓准时到了办公室,并没有回家一趟的时间。他一进办公室的大门,就感觉大家看他的目光不太对劲。原来他和同事们虽然算不上私交多么深厚,但还是挺亲近的,偶尔也可以打成一片,可今天别人对他的态度却说不出的客气,甚至说是疏远。
阿毓刚在自己的工位上坐定,他带的实习生徒弟,一个20出头的活泼乖巧的小姑娘-舒涵,也进了屋。阿毓刚想问舒涵这几天自己请假,交待她联络作家的事情还顺利吗?就见对面的刘姐对着舒涵说:“小舒啊,姚总编让你去他办公室一下,有话跟你说。”
“谢了,刘姐!”舒涵甜甜地回应,她放下新款Dior蒙田包,就往总编的办公室走。阿毓总觉得几天没见,这小姑娘走路都脚底生风了。
刘姐是老员工,从阿毓还是新人入职的时候,也带过他几天,为人比较严肃,但阿毓觉得她是外冷内热。没十几分钟的工夫,小姑娘就从总编办公室出来,她垫着小步欢快地回到自己的位置,满面笑容。
舒涵看到阿毓对她投来的目光,马上说:“哥,总编让您去办公室找他。”
舒涵比阿毓小两岁,阿毓对她一向照顾。所以,舒涵一直唤阿毓“哥”,“哥哥”。
进了姚总编的办公室,阿毓想到之前姚博对自己说倾向招收男员工的话,于是也想帮徒弟说几句好话:“师傅,舒涵这孩子聪明机灵,我这几天请假交给她的任务,她做得很好。您一定要多考虑帮她转正的事情。”
“坐吧,我正要和你谈这个事。”姚博手上正抓着一个保温杯,刚装了新茶叶。
“您等等,我帮您倒水。”阿毓识趣地去外面拿了一壶装满热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