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开俗乱的醉曲坊,在小屋里的光Yin过的很快。
每日卯时三刻,梅隐便开始给阿羡准备一天的早课,铺好笔墨纸砚让阿羡学习写毛笔字。他其实很聪明,学起来很快,第一天教他的名字,第二天教醉曲坊三个字,虽然他始终不太愿意写,进而故意将字写得歪歪扭扭的,第三天教一些常见的菜谱,第四天街道牌楼的名字,第五天……一直到一个月以后,他已经认得下几百个字了。
梅隐还是老样子,过着习以为常的日子,依旧昼伏夜出。她没有向阿羡交代去处,因为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如此危险的任务,她不会告诉一个不相干的人。
于是,每阿羡光照耀在小屋的青瓷瓦上时,每当沉睡的鸟儿苏醒时,每当湖面上泛起粼粼耀眼的波浪时,梅隐就踏着青草从巷子口走进她的小屋。
然后铺开宣纸,晕开浓墨,手把手地教一个男人写那些再熟悉不过的字词。
温暖耀眼的阳光,洒在淡黄色的宣纸上,上面赫然躺着两个歪歪扭扭不成体统的汉字:梅隐。
她对他说:“这是我的名字。梅花的梅,隐士的隐。”
说是隐士,其实高看了她,梅隐知道自己不过是隐藏在草丛里的一只豺狼,俟时机成熟就会手起刀落。她做不到像隐士一样,完全地清心寡欲,无欲无求。
“我记住了。”阿羡默默地在嘴边念叨了一遍,反复回味着,似乎不舍得放过这两字似的。
“不用记住,万一是假的呢?”梅隐的嘴角倏然滑过一丝苦笑。
假的?这样好听的名字也是假的。
“真是假的?”阿羡愕然地抬头扫了一眼专注教自己写字的某人。
“是真的。”梅隐淡淡地瞥了一眼离自己咫尺的男人。
原来本想突发奇想逗逗这个傻男人,没想到他还真半信半疑地问自己。难道她就长了一张会骗人的脸么?
“那就好。”阿羡咧开唇微笑。
看着他那真诚的笑容,梅隐突然有些负罪感,其实她的名字是假的,是杀手组织里叫的代号。
而真正的名字,连她本人也搞不清楚。她跟阿羡一样,都是从小就失去父母的孤儿。不过呢,她很幸运,凭自己过人的资质练了一身好武功,没人敢欺负她,只有她欺负别人的。
人啊,武功太高了也不好,如今过着离群索居的日子。
“继续写吧,换个字。”梅隐把锁在他脸上的目光收了回来。
不得不说,眼前这个男人看得久了,竟也觉得长得还可以,他属于耐看型的。现在伤养得差不多了,气色也比之前好了许多,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有两道浅浅的梨涡。
“换什么?”阿羡又偏过头来看她。
“换……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见阿羡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梅隐有些愕然。
“不、不,没有……”说着,他把脸转了过去,耳朵上升起了可疑的绯红。
他只是觉得梅隐长得很好看,比自己见过的那些女人都要好看,如果把她比做一朵凌霜傲雪的梅花,那些女人就是阡陌上的一堆牛粪。他从来不知道女人还可以长得如此冷艳,在这个以男色为主流的世界里,她要是做一个男人一定会被各大小姐踏破门槛的。
再跟自己这张平平无奇的脸一比较,阿羡就有些自惭形秽了。
也难怪梅隐不肯要他,就算是给她提鞋恐怕都有碍观瞻吧。
想到这,阿羡的心中升起一股自卑之感,头也不自觉地低了下去,盯着自己刚写出来的那两个歪歪扭扭的字——梅隐,梅花的梅,隐士的隐,从她的嘴里说出来那么动听,多么美好的词啊。
他的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不知何时开始,他觉得在这么美好的人面前无地自容。
“专心一点。”梅隐的声音出现在阿羡头顶。
“啊、啊?好的……对不起……我走神了。”听到梅隐的催促,他惶恐地道歉,生怕晚了一步就惹她生气了。
见他今天心不在焉,梅隐也困得不行了,打了个呵欠眨了眨眼:“先把这几个字练着吧,我去睡一觉,晚点起来看你练的如何。”
“是。”
她有白天睡觉的习惯,阿羡是知道的。对她晚上的行踪,她不说,阿羡也不问。
但只知道她每天打过二更天的梆子后出门,早上寅时准点回来。她,像一个趁着夜色偷溜出去的猫,总是那么神神秘秘。
阿羡白住在她这里,如今认了她做师父,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衣食父母一样,虽然嘴里不说,但总是担心她的。
可惜,梅隐对此没有半点察觉,仍然我行我素地样子,一声招呼不打就出了门,再一声不吭地回家来。
梅隐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她哪里眼里有男人的存在?更不懂得照顾男人那脆弱的安全感。
阿羡想的很多,思绪纷繁复杂,对梅隐的感情也很难说清楚,尊重她,崇拜她,依赖她,更多还是畏惧她。在他的眼中,梅隐是一个不苟言笑,独来独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