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要出门,刚才还跪在地上的男子像惊弓之鸟一样弹起来,跪爬上前死死地抱住梅隐的腿,操着沙哑的声音哀求道:“别去告诉她们,奴求您了。您要奴做什么奴都愿意,只求您别把我交还给她们。”
梅隐的腿被他死死地抱住,生怕她迈出门口去一步。这样她也没有办法出门,于是只得先安抚好他。
梅隐蹲下来凑近他的脸旁边,笑道:“真拿你没办法,我没有要出去揭发你的意思呢。”
他刚才还如临大敌,这会听了梅隐的话,似信非信地迟疑道:“……真的?您真的不向他们说么。我可以相信您么……”
梅隐懒懒地打了个呵欠,陈白道:“如若我要把你交出去,只需要在这里大喊之声便是了,何苦亲自出门。”
兴许是梅隐说的在理,兴许是他真的没有别的办法,男子点点头道:“如今奴已走投无路,只求小姐收留一晚。”
梅隐兀自叹了口气,世上又有一个可怜人。
她打横把他抱回了床上,也顾不上他的脏乱,从橱柜里拿出草席制的褥子给他当被子盖上。并嘱咐道:“你就在这里躺一会,不许乱跑,屋里子的东西不许乱翻,出了什么事我可不负责。我出去一会就回来了,也不是去告发你的,你不用着急。”
他听见梅隐好像真的没有去告发他的意思,而且对他还不错,于是转悲为喜,僵在那里错愕了一会,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等他说话,梅隐就拿了蓑笠出门了。
换了别的女人,被这种‘肮脏的男人’睡过床,恐怕连床都不会要了。但梅隐倒没有别的什么嫌弃之感。或许她孤独得太久了吧,有一个活的生物闯进她的世界,都是一种惊喜。
而且,他的脸,实在太像她过世的义父了。也许,这不是个巧合。
“嗯,是太久没跟活人说过话了。”梅隐一边走过巷子一边自语。
外面的路面依旧是湿滑的,特别是生了青苔的地板上,必须踮起脚尖来走。
她的脚步很轻,像一只灵巧的鹿,穿梭在灯红酒绿的醉曲坊中。
梅隐哼着小曲回想刚才的情形——
一个陌生男子衣衫不整地趴在她脚下,哀求着,哭泣着。
好久没有如此动人的声音刺激她的耳朵了。
她杀人,通常是背后一刀毙命。
从没等他们有哭泣哀求的机会。
“呵……”还真是有趣呢。
夜里是醉曲坊生意最好的时候,京城里的达官贵人都会光临于此,耳边喧嚣一直在继续,不得不说梅隐已经感到有些厌倦了。虽然龙蛇混杂的伎院是个杀手栖息的好地方,可她已经渐渐厌倦这里无比浓重的风尘气味。这些夜夜笙歌的糜烂世界,不是梅隐喜欢的。
转眼她来此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了,见过纸醉金迷,也见过鲜血淋漓。
世界嘛,永远在以诡异的速度易变着。
她厌倦了,不光是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酔曲坊,还有她的杀手生涯。
什么时候能够金盆洗手不干呢?她这两年一直在忖度这件事。
却好像仍未找到答案。
“丫头,又来打水呀。”
“嗯,给我一盆热水,谢谢。”
打热水的醉曲坊下人喜欢亲切地叫她丫头,她们不知道她的真实年纪,看她尚未成家娶夫,便以为她还小呢,其实啊她早已不是什么小女孩,明年就到而立之年了。
对于外人的误解,梅隐从来事懒得辩驳的。毕竟,她只想安静地在此地住下,悄无声息的隐藏在人群中,做一个‘鬼来了都找不到’的隐形人。
梅隐接过醉曲坊烧锅炉的奶奶打的一桶漫天漫地的热水,‘十分费力’地提了起来。
“丫头要不要帮忙啊?”奶奶很是热心肠。
梅隐淡淡一笑:“谢谢,我还能行。”
在跟她们老熟人寒暄几句之后,梅隐提着热水桶拐进了来时的小巷子。
“嘿,这丫头今天心情好像不错。”身后的奶奶诧异地笑道。
一到黑暗的地方,梅隐便健步如飞起来。
百公斤的生铁镣铐她尚且能带着飞檐走壁,何况区区一桶热水哉?
她一路吹着轻快的小调,将热水提回家里。
,呀吱——,
木门被打开来,梅隐回来了。
她放下热水桶,看见床上的男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床角里,以为他撅了过去。
当她走近才发下他仍然醒着,不过精神不太好,连说话都变得很费劲了。
梅隐把他扶起来,给喂了一杯凉开水。
他那干涩的嘴唇在被茶水滋润后,原本干涸的血痂又破裂了开来,弄得被子上都是血点。
这时梅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你是不是身上有外伤?”
男子吃力地咽下凉白开,虚弱地点点头,像一只饿了十几天的小兽,怪可怜的模样。
梅隐了然道:“你说伤在哪,我给你上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