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暄靠着轿子里的软垫,唔了一声,道:“去南昏侯府。”
第4章 帝都
“南昏侯,此处便是陛下赐予的府邸,日后你便在此住下吧。”萧琢略有些一瘸一拐地从马车上下来,抬头看了一眼鎏金的牌匾。
“敢问我的侍从什么时候能够接过来?”
那公公瞥了萧琢一眼,“皇上今儿个不是说了么?明日便能来了,侯爷急什么。”萧琢抿了抿唇,从那公公吝啬的冷眼里品咂出了些世间冷暖来,他从袍袖里摸出了一个金坠子,塞进了公公手里道:“劳公公多帮衬着些。”
那公公装模作样地将坠子接了过去,点点头说:“那是自然,侯爷安心住着吧。”
侯府是个两进的院子,里院里有个不大不小的花园,里面栽着几株枇杷与梧桐。此时梧桐树叶在庭院里铺满了一地,萧琢踩上去的时候发出细碎的沙沙的声响。
公公将他带到门口便走了,留下几个皇上派来的侍卫守在门口。正巧院里有个打扫落叶的婢女,瞧见萧琢进来,有些慌慌张张地将扫帚搁在了一边跑走了,想来是去通知管家之类的了。
萧琢拾起了一片梧桐叶,还未看个仔细,便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侯爷。”萧琢转过身,眼前是个中年模样的男子,裹着厚厚的棉衣,规规矩矩地行礼。
“奴才是府上的管家,侯爷既然来了,待会儿让府上的丫鬟小厮们出来见见,便可以用晚膳了。”
管家喊了几遍,丫鬟小厮方才稀稀拉拉地聚到了前厅里,想必是觉得被派来伺候萧琢这样的亡国之君无异于被刺配边疆,以后是没什么出头之日了,脸上一个个的都蒙着一层死气,垂着头盯着脚尖,不发一言。
萧琢数日奔波,也早就疲惫不堪,之前还强打着Jing神应付了皇上,如今更是头晕脑胀,看见这等情形,实在无力敷衍,随便嘱咐了几句便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
其中一个模样姣好的似乎伶俐些,领着他去了寝殿,还细心地为他铺了床,“一会儿晚膳侯爷可有什么忌口?”
“罢了,没什么胃口,你让厨房别忙活了,随便做些面食即可。”
“侯爷想吃什么面?”
萧琢一愣,他小时候脾胃不好,常常闹肚子。母后便令小厨房给他做荞麦面,荞麦性温易消化,每每吃了一星期便有所好转,时间长了他也喜欢上了荞麦的味道,没什么胃口的时候总是让厨房煮一碗荞麦面,再加一筷子青菜。
“荞麦吧。”萧琢将那些往事仓皇地囫囵咽回了肚子里,生怕咀嚼出什么牵肠挂肚来,急匆匆地又补了一句:“加点青菜。”
“是。”那小丫鬟得了信儿,便出门去了。
寝殿修得很大,空空荡荡的,窗户没有关紧,透着丝丝的冷风。萧琢有些手足无措的呆立在房中,一时不知要做何打算。正踌躇着,便听见小丫鬟细碎的脚步声,她推了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荞麦面。
“侯爷,面来了,小心着些,有些烫。”
萧琢接了过来,拿起筷子拨了拨菜叶,随口问了一句:“你是哪里人?口音听着和他们不太一样。”
“奴婢祖上是南梁人,阿娘年轻时随着家人北上到了晋国,这才在晋国住下了。”
“哦?”没料到此时竟能他乡遇故知,萧琢一时心chao翻滚,他强捺下眼底的热意,小心翼翼地问道,似乎生怕惊醒了什么似的:“真巧啊,你唤什么名儿?”
小丫鬟笑了起来,“奴婢叫青杏。”
“青红芳菲色,杏花满江南。是个好名字。”小丫鬟一时红了脸,娇羞地讷讷了几句,便催促道:“侯爷快吃吧,面要凉了。”
萧琢便拾起筷子挑起几根面,满怀期待地吸进嘴里,入口却不是熟悉的味道了。汤浓了些,菜老了些,与他记忆里那碗温情的面相差甚远。他略有些意兴阑珊地放下筷子,“还是有些烫,我晚点吃,你先去忙吧。”
“侯爷有事喊青杏便好,青杏就在外面守着。”
待青杏走了,自国破以来萧琢强逼着自己磨钝了的心肠终于又缓过劲来,扭动着叫嚣着要撕开眼前这个他Jing心粉饰的太平,把血淋淋的国破家亡背井离乡摊开在眼前,摁着他的头让他看个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那碗索然无味的荞麦面终于让他明白,那二十年来家国,八千里地山河都只能在旧梦中窥得一二了,他梦游似的靠着床背,不由自主地想起南梁他的极乐殿,那玉树琼枝软烟萝,贴着花钿的宫娥们弹着琵琶,奏一曲鹊踏枝。
萧琢突然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硌着,他摸了摸后背,是个长方形的小绣囊,缀着他的里衣。想来是长久的路途颠簸让它掉了出来,萧琢将它钩了过来,打开了口子。里面是一副女子的绣像,面容端庄温柔,戴着凤冠,嘴角噙着一抹笑。
萧琢心头大震,顿时什么风度气节、国君仪态都被他抛在脑后了,萧琢只觉又回到了小时候,他偷了父皇的宝剑自己玩耍,不小心割伤了自己的手指,本来还憋着一股劲就是不哭,可一看见母后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