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朕对不起你们,是朕对不起大梁!”萧琢猛地睁开眼睛,窗户隐隐透着天光,入眼是绣着菡萏生香的帷帐,整个枕席都被他的冷汗浸shi了。他喘着粗气,一时还未从这诡谲的噩梦中清醒过来,呆坐了半晌,方听见青杏叩门的声音。
“侯爷,奴婢伺候您洗漱。”
“进来吧。”萧琢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掀开被子下了床。
青杏今日似乎好生打扮了一番,特意梳了一个俏皮的灵蛇髻,发髻上斜插了一支雕着蝴蝶式样的簪子,额上还细心地贴了三瓣花钿,衬得原本清秀的眉目俏丽起来。萧琢洗脸的时候瞧见了,笑着打趣道:“今日可是什么好日子,青杏打扮得如此可人?”
“侯爷莫要拿青杏耍笑。”青杏脸微红,娇羞地跺了跺脚,将洗脸的帕子收了起来,又道:“早膳已经备好了,侯爷是在这里吃,还是去堂里吃?”
萧琢刚起床总是疲懒些,往日在南梁宫中,都要婢女端着吃食送到床上,每每被起居注记下,那些御史言官的劝谏几天都读不完。
“送过来吧。”
青杏点点头,很快便将早膳端了过来,是一碗清粥,rou馅包子,并几样瓜齑小菜。
萧琢昨日夜里睡得不好,早上也没什么胃口,胡乱用了一些便饱了,正要挥手让青杏撤下去,便听见她道:“可是不合侯爷的胃口?”
“不是,是我不饿,午膳多用一点便是了。”
青杏便起身收拾碗筷,临走时她顿了顿,有些好奇意味地问道:“侯爷,听说宫里的早膳都是一百零八道菜,可是真的?”
亡国之君本应安分守己,少谈及过去位及九五的种种,然而青杏此时微瞪着双眼,模样娇憨,萧琢一时心软,答道:“按理当如此,不过除了年节,通常也不会摆上那么多,六七样也够了。”
“这样啊。”青杏点点头,又道:“侯爷今天可有什么事要办?”
“唔,你帮我将管家叫来,我有事问问他。”
终归还是不放心德清与紫菀,多留他们在俘虏营里一日就多一分隐患,难免夜长梦多。
“你可知南梁其他人都被安排在何处?”
管家唔了一声,道:“女的都充了官ji,男的送去……”
“这么快?”萧琢一愣,皱眉打断了他,又问:“你可知都送去了哪些巷里?”
“这……京城巷子那么多,我便不知了。”
前日那公公说今日便能将他们送来,姑且等他一等。萧琢存着这个心思,一时按捺住了心里的焦急,在府上等了一天,直到日落西山,依然没个音讯。
“侯爷,你这都喝了第九壶酒了,不得再喝了。”青杏提着空的酒壶,立在一旁蹙眉道。萧琢一身的酒气,斜靠在椅子上,醉眼朦胧地挥挥手,不耐烦地说:“让你倒你就倒,别愣着。”
“侯爷!真的不得再喝了,你都醉了……”
萧琢听着耳畔的南梁软语,昏昏沉沉地抬起头,轻声道:“紫菀,是朕对不起你……”青杏本以为他要说什么,凑过去迷迷糊糊地听见一个朕字,猛地吓得后退了一步,手中的酒壶也跌在了地上,一时间乒乒乓乓的一阵乱响,萧琢被这杂音给扰醒了,揉了揉眼睛问:“还没有信儿吗?”
青杏的手还在哆嗦,她使劲搓了搓发抖的手,深吸一口气道:“没呢,侯爷明早再问吧。”
“不行,不能再等了,扶我起来,我现在就去刑部问问……”
萧琢挣扎了半天,被青杏一句话又撵了回去:“侯爷,这时候刑部的老爷们都没人了,明儿再去吧,莫要难为奴婢了……”
萧琢颓然地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再坚持。
“罢了,伺候我洗漱吧。”
到底是挨到了第二日,大清早萧琢便踩着点儿堵上了刑部门口。
“南昏侯来此所为何事?”那接待的官员面容稚嫩,看起来像是刚来不久。萧琢道:“我有一位婢女并一公公,随我从南梁入晋,不知如今他们在何处?”
想来确是刚入官场不久,还未来得及学会些装模作样地扯皮工夫,那小官答道:“哎,南昏侯来晚了,南梁那帮子人都发配完了,没听说留下谁的。”
语毕萧琢噌地一下站了起来,险些碰倒了茶几上的杯盏,他咬着下唇,恨恨地问道:“你可知被发往何处?”
“城西的第三瓦子向来是官ji的去处,至于你说的公公,当是还关在牢里,你若是有令牌,可以见上一见。”
第6章 紫菀
萧琢出门的时候,抬起右脚迈过那个高高的门槛,被门外的高阳晃了晃眼睛,顿时一阵晕眩扰得他一个趔趄。
他勉强支撑着自己站稳了身子,失魂落魄地爬上轿子,脱力似的闭上眼睛。
身为一国之君,保不住一国的百姓,战乱频繁,流离失所;身为一家之主,保不住一宫的婢女,忍辱偷生,沦为娼ji。萧琢只觉得他这短短的一生,身如飘萍,无根可系,随波逐流,害人害己。
紫菀自小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