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剑还瞪他一眼:“不知悔改。你要是这么跃跃欲试,现在我就可以陪你过上两招。”
简凤箨立刻投降。“不了不了,如此大好春光不用来赶路,岂不是浪费。”
所幸这春光虽然仓促,总归平稳,连日来并无风雨,两人星夜兼程,不一日到了积墨山脚下。抵达时已是酉戌之交,依简凤箨的意见,应该先在山脚下的镇上歇息一晚,明日再去拜见大夫。但任剑还十分固执,不管天黑之后山中情况如何莫测,坚持要连夜造访,理由是根据传闻,这位神医神出鬼没,踪迹并不比猿鸟更易追寻,白天很可能会出去采药,晚上在家的几率就大了很多。简凤箨身为一个理亏的人拗不过他,只能在一些靠不住的细节上挑刺:“那他看完病之后,我们再回来?”
任剑还:“为什么要回来?我们就在他庐中借宿一晚。”
简凤箨:“道理是这样没错,但你已知道,有些武林高人的脾气十分古怪,非常不欢迎陌生人住在他家。根据你之前的描述,我觉得这位墨镝前辈就很像是这种高人。”
任剑还:“这只是你的猜测。我时常到人家中借宿,有时候身无分文,也不曾被拒绝过。”
简凤箨听见身无分文四个字先是汗毛一竖,然后想了想自这次重逢以来,虽然rou眼可见任剑还已绝非当初那个锦衣玉食的少主,但并不见他有什么潦倒的模样,决定暂且搁下:“你就从来没碰上过不好客的主人?”
任剑还:“没有。”
简凤箨:“……什么世道。”但总之他再次妥协,两人将马寄放在镇上,徒步进山。这山虽算不上陡峭,但简凤箨经脉真气受阻,内力大打折扣,脚步亦不似从前轻捷,加之天际云昏雾沉,山间黑魆魆的,道路难辨,两人磕磕绊绊走了许久,才望见纷乱灌木后掩映的一片幽暗的潭水,大抵是传说中的洗墨池。
池畔立着三间草屋,窗中隐隐透出一点光亮。任剑还正打算绕池而过,简凤箨突然拽了一下他衣袖。“且慢。”
他示意任剑还跟他一起藏身在一块大石后。“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任剑还凝神细听。积墨山夜阑风定,水石相安,草木绸缪,即使算上偶尔不知从何而传来的鸟兽哀鸣,比起深秋的公冶庐后山来,已是静谧多了。
前方的树丛中蓦地传出一阵沙沙响动。一个黑影如同突然化为人身的怪石,开始朝那点光亮逼近。
他这才猛地意识到,方才那种浑浊低沉的声响并非出自野兽的呜咽。它刻意摆脱了金石丝竹的圆润与清亮,几乎没有什么音调可言。而且它响过两三声之后,就又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黑影静立在窗下。茅屋的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盏灯。
与此同时,一声极短促,极尖锐的呼啸骤然划破黑夜,与方才的完全不像是出自一处。简凤箨胸中气血翻涌,眼前一花,再定神看时,灯笼已经滚落在地上,微弱的火光一闪而逝。灯笼的主人退了两步,只能隐约分辨出他一扬衣袖。来人双手握着一柄极长的剑,形似狂暴地在身前一扫,随即向对方头顶砸落。
但他只劈到一半,突然停住,随即转过身,长剑随之抡出一个半圆。从背后突袭的任剑还不闪不避,迎剑而上,顶着劈头盖脸的沉重的剑风,剑尖直钻来人腋下。
来人高大的身躯朝旁边一闪,动作之快几乎像是一个幻影。任剑还一剑落空,耳边已经传来不祥的暗器破风之声。他本能地手腕连抖,击落扑面而来的璀璨银光,随即巨剑的咆哮又完全将他笼罩。
任剑还避无可避,举剑一挡,随即被震退,整条手臂一酥,虎口传来撕裂的剧痛。心下面对死亡的悚然和兴奋同时爆发,全身都似乎要迸裂出沸腾的血ye。
这是他迄今未遇的强者。这磐石一般的重压之下,他随时可能粉身碎骨。但他急切地想看更多;他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剑!
来人又一次双手握剑,高高举起。他的动作却在半空中突兀地定格,仿佛使他活动起来的魔咒已经到了时效,他又恢复成一座无知无觉的僵硬的石像。
任剑还全神贯注地盯着这个诡异的剑者,以至于他并没有听见再次响起的低沉的呜咽。来人握剑的手终于如梦初醒般垂落下来,快速而木然地从他身边经过,消失在幢幢树影之中。
任剑还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双脚如同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一阵微风吹过,如水的寒意侵肌透骨;他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突然有人拍了拍他肩膀。任剑还扭过头,看见简凤箨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旁,示意他赶紧转身。茅屋的主人提着又亮起来的灯,毫不客气地将他们两人上上下下照了一遍,终于问:“你们是什么人?”
简凤箨苦笑道:“病人。”
墨镝道:“你确实是个病人。他呢?”
任剑还主动招认:“病因。”
墨镝下死劲打量了他几眼,不冷不热道:“下手还挺重。你不是任去留家的小子吗?”
任剑还深深低头。“晚辈任剑还,见过墨前辈。我这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