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奏江南曲,贪封蓟北书。
书中无别意,惟怅久离居。
写罢搁笔,终于裹着被子,沉沉睡去。
☆、第四十四章
在皇帝李显半个月不视朝后,悠闲许久的上阳宫,终于迎来既定的稀客。
风尘仆仆赶来的裴炎被告知太后还在休息,这位托孤宰相就在霜天里候了整整一个时辰,硬着头皮进殿时,有太后意料中的狼狈。
“臣参见太后。”
“裴相公不在紫微宫理事,到我这闲置的上阳宫来做什么?”太后不慌不忙地啜着茶,与裴炎截然不同地悠然自得。
“臣叩请太后回宫主持大局!”裴炎猛地就跪下了,甚至老泪纵横,全然不似半个月前连军国大事的决策权都不愿阐明的那个裴中书。
“这是怎么了,突然行这么大礼?来人呐,还不给裴相公看座?”太后佯作生气,殿上侍从便将裴炎小心搀起来,还特意给他布了席。
裴炎微微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或者方才就是装出来的也未可知:“圣人已经半个月没有视朝了,群臣无首,国将不国啊!”
“那你得跟显儿谏去呀,我现在是个闲人,你裴相公都没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太后仍是装聋作哑。
就知道自己会碰一鼻子灰,也是自己当初没有留足后路,不过棋要下下去,还得借太后之力。裴炎眼眶一红,带着哭腔道:“圣人执意不听劝谏,整日在内宫寻欢作乐,有外臣敢求见,便打出去了事。群臣失心,长此以往,恐社稷颠覆,宗庙难保啊!为今能位比圣人者,独有太后一人,大唐国祚,也全仰仗太后了!”
“裴相公,一把年纪了,哭什么。”太后都快看不下去了,却还是固辞,“想当初我五更起身,卯时理政,焚膏继晷,不期被嘲是牝鸡司晨。而今在这上阳宫,我是辰时起身,作乐至三更,朝北苑可赏花,临洛水能怡神。如今的朝廷,是显儿的朝廷,你们君臣之间的矛盾,该自己去解决,何必又来找我?”
裴炎抹把眼泪,神情又变得严肃:“太后此言差矣,不管何时的朝廷,都是大唐的朝廷,臣一片赤胆忠心,哭京畿之内,恐再有黍离之音!况先帝遗诏,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臣不敢自作主张,唯有候太后之命。太后若不顾,便是负尽天下人,宗庙倾颓之日,恐上阳宫也不能幸免,届时洛河覆水,北苑焚花,太后可愿目睹?”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也没必要再虚言假意,太后一副只好妥协的样子问:“裴相公急急赶来,想必是已想好了应对之策,那裴相公是想让我做什么呢?”
“君无帝范,伊尹可放太甲于桐宫。”
“你要废帝?”
“不是臣要废帝,而是天下人需要一个新的仁君。”
早就知道裴炎会来求自己,算算半个月也该是时候了,太后却是神情凝重:“废帝不是小事,如何善后,裴相公可有良策?”
“皇帝禅位,除王外封,豫王仁德,堪当大任。”
裴炎对答如流,老泪也不纵横了,一双眼里满是混浊的杀气,看得人发怵,可这并不能威慑到太后,她只是颔首不语。
看不明太后的态度,裴炎有些急了,忙再加了一条:“太后若是犹豫军心所向,大可放心,刘祎之、程务挺、张虔勖三位将军已与老臣交心,唯太后马首是瞻!”
太后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让裴炎这样的老臣也心下一震。盯着裴炎看了许久,太后才沉声道:“我不知裴相公还有这样的能耐,勾结军将,密谋废帝,你这是造反。”
这么大一顶帽子自己可戴不起,裴炎慌忙跪下,想尽办法圆回来:“天子失德,太后尚在,臣正是不敢遭天下人的怀疑,令事不成,才必得要来请命于太后。若能救大唐于水火,臣便是反罪,也是值了!”
“起来吧。”太后知道现在还不是发难的时候,提到造反也只是想敲打敲打裴炎,“此事虽宜速决,还当计划周全,我就给你半个月的时间,我也会尽力周旋。”
“臣代天下人谢太后高义!”裴炎又拜伏在地,老泪纵横。
当天宜都就给婉儿带了太后的手谕来,婉儿欣喜地接过,速速看完烧掉,问宜都:“你去了趟上阳宫又回来,一路上有没有人盘问你?”
宜都却是安心地一笑:“才人不必担忧,从上阳宫到武成殿,一路值守宫人与羽林军,皆是太后亲信。”
婉儿放心地点点头,铺开黄帛,半月不见的太后,就要回来了。
进入二月,与群臣对峙一月的李显耐心被逼到了绝地,后宫的笙歌燕舞也看得他心烦,矛盾从一开始的韦玄贞封赏之议变成了君臣权位之争,挥手示意这班舞姬下去,显冲着韦香儿抱怨:“香儿,你说这班大臣怎么就这么无赖呢?我一个月不上朝,居然没一个人来求我的。”
“妾早说这法子是失心之举,且毫无用处,陛下不听,现在反倒问妾。”韦香儿有些怨,显太任性,自己早有不好的预感。
显就听不得这话,一听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