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烛光盈暖,洞开的窗扉送来凉凉清风,夹杂着暗香浮动。夜虫于旖旎银辉中低yin浅唱,道着失眠人百结的愁肠。
轻抚着百里弥音舒张的眉宇,凝视着她松泛的神情,户绾心惜不及。她自幼肩负着寻常人难以担当的重任,只有在卧榻不起时才会收起横眉冷眼的戒备与张狂肃杀的威慑。分明是与世无争的寡性,分明有心怀天下的大义,偏生端出孤藐傲岸的容颜,令人摸不清她的骨,探不透她的心。
百里弥音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幽幽看着户绾。猝不及防对上她深邃的眼眸,户绾既惊又喜,慌乱收回手起身退开,不敢与之对视,眼波流转窘促道:“你......你总算醒了。”
“还敢救我,怕是当年给你的教训不够深刻?”随着她苏醒,身上的刺跟着破体而出,纵然虚弱亦不乏凌人气魄。
“无关敢与不敢,权因医者身份使然,何况你是为我才受的伤,如你一般的无奈。你顶着守冥祭司的头衔,对死亦无关惧与不惧了,使命而已。”户绾不甘示弱辩解,非得套上一个身份,安上一个理由,方能表明救她一命实乃无奈之举,而非心之所愿。
百里弥音哑然失笑,胸腔气血翻腾,喉间淡淡的血腥味咽下去又浮上来,却不动声色直视户绾,若有所思。但见杵于窗前的户绾在月光下愈发清婉,侧颜落在Yin影里神秘又艳绻,美得不可方物,直让百里弥音移不开眼。“独独对我言语刻薄,是想治你的离经叛道还是治我的鬼迷心窍?”
“祭司多虑了。”户绾绞着袖口,难掩被道破心思的羞灼,慌忙转开话题道:“既然你醒了,我便先去知会李堂道长一声,他甚是忧心你。”
心被百里弥音只言片语翻搅成一团乱麻,户绾丢下话落荒而逃。细思起来重逢至今,她话里话外对百里弥音确实极尽挖苦之能事,除了明确表示出敌意外,潜意识亦想谴责她的罪孽,以此催眠自己不该对她抱有一丝余情。然而随着迷雾渐散,了解渐多,对她的敌意便渐渐瓦解消融。户绾甚至不敢问起七年前的事情,生怕仇恨站不住脚了,自己会无所适从。
屋里未寻见李堂道长,沿着青石砖路穿过天井,依稀听见他的声音自院子传来。户绾步出药堂,趁着月色瞧见李堂道长与一位妙龄女子围坐石桌旁,走进方看清来人,不禁讶异道:“你们认识?”
“哦,这位姑娘以前是小百里的信使,我与她曾有过几面之缘,这不听闻小百里伤重特地前来探访。对了,小百里醒了吗?”李堂道长站起身向户绾介绍夷冧,须臾才回味起户绾的话音,遂问:“欸……户丫头这般问起,难不成你们也认识?”
“我与户大夫机缘巧合下亦有过几面之缘。”夷冧向户绾作揖浅笑道。
户绾略微点头回礼,满眼疑云打量着夷冧,淡淡道:“祭司刚醒,李堂道长先过去看她罢,我与夷冧姑娘有些时日未见,在此闲话几句,随后便过去。”
“嗬,可算醒了。”李堂道长长舒了一口气,乐道:“那我先过去,你们慢慢聊。”
支走了李堂道长,户绾眼神顿时犀利起来。自茶肆不欢而散后,她对夷冧莫名滋生出警惕之心,再加上方才李堂道长那一番介绍,她愈发吃不准夷冧三番两次的来意。既然是百里弥音的信使,为何最初不直接言明,却端着表兄来依托关系,颇可疑。
“看来你与祭司尚未冰释前嫌,否则此刻你对我便不是这种态度了。”夷冧讪然苦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管在白沙镇亦或洛城,对你所言均无假,你大可向祭司求证。我是对你有所隐瞒,却未曾骗你,你亦无需防备我这个诚心赎罪的人。”
“有话何不干脆开门见山说清道明,遮遮掩掩耗得人心神疲惫。你们歃月凼危机四伏,而我对你一无所知,又让我如何对你不设防。”户绾尚不及捋清夷冧的意图,她紧接着又抛来谜团,着实令户绾云里雾里绕得气躁心烦。
“先让我见见她,好吗?”夷冧神情悲切请求道。
户绾先是一愣,对她流露出来的神色,隐约预感到她与百里弥音之间怕是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心头蓦然浮起不适感。当下却也不再多言,点点头领着夷冧向后院走去。
临到房门口,夷冧忽然犹豫起来,在门扉旁徘徊着。户绾也不催促她,默然盯着她的裙摆,任那抹不适感在内心发酵。
“祭司......”夷冧怯怯迈进门槛嗫嚅唤道。想必这一声叫唤并不轻松,话音虚飘。
百里弥音闻声眉心一蹙,头也不抬,冷冷从齿缝迸出一个字。“滚!”
户绾与李堂道长见状,面面相觑。但见百里弥音厌烦的神色与冷峻的语气,足见两人之间纠葛颇深。若不然就以百里弥音凌睨万物的性子,无关痛痒的小事自不足挂心,又怎来这通脾气。
“覆水难收,这么多年了,我不再乞求你原谅,见你安好我便放心了。”夷冧黯然伤神,转身对户绾道:“祭司有户大夫照料着,我的担心倒显得多余了,不知户大夫可有找到办法连同她体内的寒毒一起根治?”
“什么寒毒?”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