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恩而无法对他下手吗,户大夫你可别太天真了,她什么性子你岂会不了解,全然只是不想活了才决意去做金蛭蛊皿,以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了此残生。你但凡有给过她一点念想,她亦不至如此。”
夷冧之言字字犀利如刀狠剜心扉,直令户绾疼得泪眼盈眶却又无从辩驳。“胡说!我不是...都不是这样的,你休要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知肚明。”夷冧轻哼一声,郁懑道:“还是同和客栈,我随时恭候你来兴师问罪,告辞。”
青竹沙沙啜泣,茫茫月色下,青石砖上的投影寂寥幽谧,懵懂无声与户绾相望。是这样吗,她饮泣着喃喃自语。夜虫不解风情,七嘴八舌应和,讲着晦涩难懂的言语。
一别七年,再相见,户绾总忍不住要逞口舌之强,对百里弥音恶言相向。每每当她静默不言时,户绾心间掠过解泯恩仇的快意,堪堪印证了夷冧的质疑。可以不承认,却无法自欺。
翌日,百里弥音躺不住,不顾户绾劝阻下了床榻,只道皮肉伤无关紧要,不日即可痊愈。不知是她的体质异于常人还是昌池道人自制的金创药效用极佳,她后背的伤口恢复极快,出乎意料。户绾见状喜忧参半,喜百里弥音的伤口愈合得很好,而对无法解释的现象与拿捏不准的事情,户绾会担忧亦情理之中。但眼下户绾倒不纠结她不同寻常的体质,而是她体内深入骨髓的寒毒,自己仍束手无策。
“你寒毒发作时有何症状?”拉过百里弥音的手腕,户绾正要细致为她把把脉,看到她尾指红肿的断截面,一时分了神。猝然想起她在墓道里说的最后一句话,到死依旧不曾想解释当年那一箭。
“肌骨涨疼,如蚁噬木,不得动弹。”百里弥音漫不经心道:“持续个把时辰罢,不屑轻顾,你莫为此劳神。”
第10章 人皮易容
行气不畅,淤血阻滞凝留经络筋骨可表现以上症状,照理来说,夷冧给她服用驳羲草适为对症下药。鲦山的驳羲草已然给她用绝,又怎会无半点效用。户绾百思不解,任她饱读医经广阅本草,许多奇难杂症对她而言亦同探囊取物,却被闻所未闻的寒荼草难住了。
“我素来喜爱钻研杂罗奇病,你不失为一个特殊的临证病体,身染奇毒而不显异脉,内功大乘却息若玄冰。我劳心伤神并不为你......”言至此户绾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在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当即有些沮丧,别开头去,不敢看百里弥音。
百里弥音不以为意,单手托着下颔好整以暇盯着户绾,只觉她嘴硬心软的模样颇耐人寻味。
户绾被她瞧得局促,眼神闪躲不定,似乎无处安放。正逢耳根泛红时,卫封与两老道相继进了房,一时房内略显拥挤,你一言我一语霎时撕破了她们独处时的僵硬氛围。
“昌老道这金创药不可小觑啊,这才两三日罢,你便可以走动了。既然这样,不如先回一趟歃月凼,多召集一些人手去找百里南。”李堂道长说着,忽而收住笑颜,板着脸厉色道:“那个墓室可不是你睡的,你但凡再有这种想法,我......户丫头可饶不得你。”
李堂道长颇有自知之明,知道以自己的份量可能威胁不到百里弥音,便把户绾搬了出来。他虽是个大咧咧的莽夫粗汉,随着一起经历这些时日的风云变故,多少也猜测到了她们之间微妙的关系。尤其墓道里的生离死别,户绾的悲痛欲绝无不令他动容。纵然对这份悖理的情感诸多不解,李堂道长亦没什么立场去纠责什么,权当不知便是。
户绾正与昌池道人说起寒荼草与其毒性症状,不经意听见李堂道长提及百里南的名字,不由侧耳倾听起来。夷冧那番话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百里弥音如此清冷将勇又杀伐决断之人,岂会对百里南心软,光是一指之仇也够她深究了。
事已至此,户绾倒要听听看百里弥音对此有何打算。
“嗯,我要睡这张床,墓室就让给我小叔去睡罢。”百里弥音扫了眼户绾,缓缓自颈项取下蟠螭纹暗红玉石交给李堂道长。“我得谨遵医嘱安心养伤,此血玉乃信符,你拿着,他们自会听你调遣。”
户绾闻言,心里悄悄泛起涟漪,颇觉愉悦。面上却端着专注的样子继续与昌池道人探讨寒毒,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祭司可知百里南缘何要毁金蛭蛊皿?这无异于自掘坟墓啊。”卫封抱手扶额问道。
这是大家的疑惑,怎么都想不通百里南怎敢毁金蛭蛊皿,他同是阴命,又不是百里弥音的对手,就不担心自己会成为更迭的那个吗。
“那个墓室棺椁之内有一条暗道,是进入地下古墓的唯一路线。十几年来,他一心研究九阶雷池阵,必然破译了所有通路,以为可自行破阵,许是认为不需要再利用我了才有这破釜沉舟之举。”百里弥音顿了顿,接着道:“他想得太简单了,纵然熟悉路线亦危险重重,多得是比血蜘蛛更可怕的东西。我料想他可能在下墓途中遇到了困难,不得已退将出来,却遇到......绾儿,才临时想到利用绾儿来挟制我去为他扫平障碍。”
七年多不曾唤过户绾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