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看得懂路标,裴苍玉只是跟着。他们去一家小药店,门上的照片是红底白字,写得花里胡哨,门口站着一个塑料木偶,跟人差不多高,一手托筐,里面有钱,另一只手托着一些口罩和创可贴。
白石拉开门进去,老板从柜台后抬起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翻报纸。
裴苍玉站在柜台等他。
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男人,头秃了一片,叼着根戒烟棒,一脸不高兴地读着报纸。读了一会儿发现旁边有人一直看过来,就转头,对上了靠在柜台边目光炯炯的裴苍玉。
老板语气不善地问他有什么事,裴苍玉听不懂,继续盯着他看,用一种微笑的表情。
老板把报纸扣在桌上,手已经向柜台下伸,又重复了一遍。裴苍玉仍旧同样的姿势和表情,看起来简直是个Jing神病。
老板站了起来,打算把这个奇怪的人扔出去,正巧白石买完了东西,快步上来阻止。裴苍玉不知道白石跟他解释了什么,看着他指了指脑子,估计没说自己什么好话。
老板总归没把他们怎么样,白石多付了点钱。
找小旅店倒是间容易的事,只要不挑剔位置、邻居、环境,城市总有下坠的空间。
他们找的这家旅店从门口就透露着不怎么合法的气息,在一条脏水流出来的小巷子里,深处闪着一盏黄灯,一块招牌立出来。
白石不舒服,而且这里离停车的地方近,于是就选在了这里。
裴苍玉咂舌:“你确定?你能住吗?”
白石对这里一点也不满意,但他实在不想坐车,而且他好像有点发烧,于是他点了点头。
巷子越往里走越窄,走五六米,左边就是小旅馆。旅馆里亮着红色的灯,门帘轻得很,裴苍玉先走了进去,顺便给白石拉开了帘子。
柜台后面坐了个小个子男人,看起来三十来岁,一头黑发摸足了香油,两撇八字胡须,一双水泡眼睛,一副酒色淘虚的样子。他膝盖上还坐了个女人,穿了件吊带裙,带子滑在肩膀,手臂缠在他脖子后,手指玩着他脑后的碎发,头和头顶在一起在说什么悄悄话。
他们一进来,这两人便吓了一跳,女人更是很快地跳起来,男人则整理衣服。
直到看清是两个客人。
男人松了口气,翻了个白眼,用英语问他们:“住几晚?”
裴苍玉发现自己听得懂。
白石说两晚,男人便站起来去背后的架子上拿钥匙。他拿了两把,还没转身白石就告诉他,一把,一间房。
男人转过来,认真地看了看白石,又看了看裴苍玉,笑得有点暧昧,扔回去一把,递过来一把。
他们走后裴苍玉又转头看,女人又翩翩地落在了他的腿上。
白石几乎撑不住了,他一进门就冲进卫生间呕吐起来。裴苍玉被吓了一跳,他这才意识到白石好像的的确确,是病了。
他在卫生间门口外敲门,问需不需要什么东西,白石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走出来,看起来洗过了脸,头发shi哒哒地贴在脸上,嘴唇有点发紫,脸色更加苍白。
而裴苍玉在外面已经给他煮好了热水,递了一杯给他,语气干巴巴:“吃药吧。”
白石看了眼杯子,接过来,坐在了椅子上,裴苍玉把被子披到了他的身上,动作并不很温柔,又把药袋拿来给他。白石才反应过来他刚才淋了雨,怪不得一直觉得身上热一阵冷一阵。于是他抓紧了身上的被子。
“不奇怪吗?”白石盯着热水嘟囔,“为什么吃药一定要热水?”
裴苍玉伸手摸了摸他的脑门:“发烧了?”
白石乖乖地点了两下头。
裴苍玉便把沾满雨水的外套重新穿上:“我去买个体温计,顺便买点吃的,你……”
他话没说完,因为白石甩掉了被子走过来,一把拽住他,把他往屋里带,把他扔在了床上。
裴苍玉惊讶地瞪着他:“我不是打算跑。”
白石不理他,走回去把椅子挪了挪,正对着裴苍玉,离房门一步,然后坐到椅子上,动也不动地看着他。
裴苍玉叹了口长气:“真的?”
白石不说话。
裴苍玉抿着嘴不动,对面的白石也不动。最后裴苍玉垂下了眼睛,无奈地叹口气,把他的外套脱下来扔到地上,又看着明显发烧烧的脸都红了的白石:“你起码先吃药吧。”
***
外面下起瓢泼大雨,伴随着闪电和雷声,在天边突然亮过一瞬后,紧接着便跟来轰隆隆的雷声。
裴苍玉靠着窗边往外看,跟老天爷聊天:“热完就下雨是吗?你很有性格是吗?”
白石晕乎乎地抬头看他,以为在跟自己说话。
裴苍玉走到他面前:“你睡会儿吧。”
白石慢慢地摇了摇头。
裴苍玉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白石的头跟着转过来。
他吃过了药,脸反而更红了,也许是捂的。他头发不再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