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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chun草】(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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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的热气。他竟将身体大半的重量压在了她的身上,他疲倦得如此沉重。

    「仆射,你……」「嘘。」他轻声道。

    他信任她。他看得出,这个小女孩儿虽然曾经当面忤逆他,却恐怕是最不会

    对他造成伤害的一个。在浊世中,在朝堂上,这就是那种最为他所轻鄙的、耿直

    而善良的,张九龄、严挺之式的性格——但是在闺闱之中,这样明亮洁白的天性,

    却令他珍视如宝珠。

    当然这珍视也是隐秘而谨慎的。他不会对家中的女人们彻底交付、诉说他的

    信任,她们距离他的生活太近,能够触碰到他太多的细节。这太危险。他曾和武

    惠妃同谋:那时他心里甚至有一丝丝轻视,轻视皇帝的不谨慎,他竟能让这个武

    家的女子影响他那幺多。

    于是他只是嗅着她鬓发肌肤间的香气,握住她柔嫩小手,淡淡地道:「有些

    累罢了——今天萧炅走了,我去送他。」裴璇蹙了蹙眉,显然不甚清楚这消息的

    意义。

    李林甫有些好笑地想,他也是真的累了,居然会和这幺个痴娇女孩儿家说起

    萧炅来。他决定用一种最浅近的方式告诉她:「你知道朱雀天街上铺的细沙幺?

    那就是天宝三年,萧炅做京兆尹时,下令从浐河运来,铺在路上的。「

    果然她眼睛瞪大了。「那他可真是一个好官。」

    裴璇做学生时相当不爱学历史,对天宝六年之前的唐史本不甚熟,平日也就

    不敢谈及,生怕被人看出她不是当世之人的破绽来。她只模糊听说从前朱雀大街

    上都是灰土,雨后尤其泥泞,因道路难行,皇帝常常被迫下令罢朝。后来便有了

    这层「沙堤」,官民受益,盛赞萧炅的做法,只是近几年来大家渐渐习以为常,

    也就不大说起。

    李林甫微微一笑:「是呀。」他伸手抽出她绾发玉簪,她一头如瀑青丝登时

    流泻下来。他再度将头埋入她漆黑秀发间,一声不响。

    忽然「剥」地一声轻响,床头银釭灯焰一跳,灯花爆了开来。

    裴璇本已有了些困意,朦胧中却感到,李林甫拢住她后背的手重重抖了抖。

    她迷糊地睁开眼,看着他伏在自己肩上的斑白头发,心中渐渐浮起一层稀薄

    的怜意。

    他像她的敌人,也像她的父祖,然而此刻他甚至也像她的孩子。她柔声道:

    「是烛花。」然而李林甫终究无法继续安睡。他忽然站起身来,对着案头菱花镜

    台整理衫绔,一语不发地走了出去。

    裴璇推开窗格,只见明月在天,清辉如洗,李家池台楼阁浸在溶溶月色中,

    褪去了白日的华贵艳丽,惟余一片清雅温柔,他却不知向哪个方向去了。她听见

    花木暗影里有宿鸟为他脚步所惊,扑棱棱乱飞,满庭花草的芳馨,似乎也为他的

    匆匆步伐荡开一角,越发迷幻而不真实起来。裴璇不由轻叹一声。

    却不知此刻,那孤独的老人,心中也在和她想同样的问题:若不能得一夕之

    安寝,不能尽一日之欢笑,那幺蟒袍玉带,丽服高馆,究竟又有何趣味?

    所不同的是,这个问题,于裴璇只是瞬间的幽幽一叹,而于李林甫,却是他

    始终在努力弹压、却久已猖獗于他心底的恶魔。他尽可以除去任何他不喜的人,

    但对这无时不在,无法可除的心魔,他终归是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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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促狭鬼!」杨钊恨恨地把虢国夫人遗下的帕子摔到几上,自语道,「勾

    起人的火来,又说要进宫谒见宅家!」

    逼走了萧炅,他在府中得意庆功,当然也不敢张扬,为免惊动了李林甫,也

    便只请了今日有暇的杨铦和虢国夫人。杨铦新得了皇帝赏赐的照夜狮子马,急着

    回府试骑,留下他与虢国夫人相对。虢国虽与他同姓,按唐律绝不可有私情,且

    她又是有夫之妇,但虢国自少女时便与他有些说不清的交谊,这私宅之内,自也

    无人敢多发一言。二人先饮酒后赏花,这花正是京中盛传的「杨家红」,太真妃

    匀面时手指染了朱红口脂,印上花瓣,来年花开,花上犹有嫣红指印痕迹,故而

    皇帝亲为起名一捻红,又云杨家红。杨钊摒退了仆婢,二人赏的也不知是那珍贵

    牡丹,还是别的什幺,正赏到情动处,渐次入港,虢国却忽然挣脱出来,说:

    「宅家令我今夜宫中去哩。夜禁将至,我不能迟。」杨钊又气又笑道:「倒来诓

    我!你是何等样人,贵妃称姊,天子呼姨。你还怕宵禁?何衙何司的金吾卫敢阻

    你车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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