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再听这人如此仔细,倒也不由得有些好奇,这个兼为左仆射和右相的李林甫,
所幸那男子似乎心事重重,并未注意到她的失态,只低声道:「红曲酒,劳
咳!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考进士科呢。裴璇懊恼地拍拍自己的头。反复想了一
他,却不知道,一个人要有多深沉,多工于心计,才能如此表里不一?
那个男子……他该有三十左右了?他的眼角边,已经有了浅浅的纹路,可他
仔细擦拭烧缸。烧缸平日多在火上,不过唐时烧酒加热多是低温,是以擦起来也
史…
不脏手。待得厅中洒扫已毕,外头已是红日高照,人声鼎沸。她倚在一扇花屏上,
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片刻间裴璇将酒端到,那男子目光掠过她柔嫩白皙的手,略停了一停,便落
璇懒懒起身,道:「郎君喜什幺酒……」一语未罢,呆立当场:面前人长身玉立,
,取了块布,
他身上,偏生又是那幺合宜。
胡麻饼过来。那男子凝目看她。裴璇笑着解释:「空腹饮酒怕伤了脏腑,这盆胡
那男子又打量她片刻,忽然笑了。他这一笑虽还有苦涩,却如春冰初解,嫩
既是酒肆,也兼为旅馆?」裴璇不解其意,点了点头。男子道:「我既已落第…
分温和沉静的味道,并不显出多少风霜之色。士子们惯例,应试期间在袍外另罩
人所贵惟燕石,美玉对之成瓦砾',便似独有他是那荆山美玉,别个都是瓦砾石
在酒卮上,眉毛微挑:「这是柏酒。」裴璇笑道:「独个儿喝酒最易醉了,何况
旁人也看得出来了幺?也罢,也罢。」他竟不用杯,以口就着那盛酒的酒卮,便
一笑起来,那些纹路细细攒聚,反而使他的脸比坊曲间的轻薄少年们,了一
如今李仆射久在台衡,他不喜文学之士,人尽皆知,不然张相公如何出为荆州长
…「后面那人慌道:」噤声!这等话你我岂说得?连性命通不要了?「裴璇
…「他作了一个很长的停顿,」恐怕又要在长安多留一年了。「裴璇脱口道:」
处安放了。
饼,便算是我请郎君的罢。」她勉力做出自然的笑容,心中却是砰砰乱跳,紧张
高高兴兴的,又不伤身。」那男子怔了怔,苦笑自语道:「原来我之不得志,连
科放榜之事,心中益发煎熬。
早在五更时,礼部南院门外就该已贴了榜书了。
此番落第,良为可惜。「先说话的那人又道:」嘿嘿,他有诗才又有何用?
了,有的脸带欢容,眉梢眼角都带着二月的春风,脚步格外轻快,有的色沮势消,
像是旧衣,并不是簇新的雪白,白得软而且旧,照理,该是很落拓的:可是穿在
忽听一人笑道:「听说这一科有个姓钱名起的,好不傲气!写诗说什幺'世
该是何等样可怖可惧之人?读书时便听说过」口蜜腹剑「这个成语,知道说的是
情。
不已:他会不会觉得我太奇怪了?会不会看出……看出……我的意思?我说的长
安话像不像样?
红曲酒那般浓酽。我斗胆替郎君换过,郎君勿怪。柏叶长青,喝下去自然永远是
麻衣,显示读书人身份,所到之处,众人无不敬重。他也穿着一身麻衣,可衣服
「放榜了?」裴璇吃了一吓,困意全无,才想起今日果然是春榜张贴的日期,
涯共此时「的宰相张九龄,被李林甫嫉妒中伤,因此被贬出京做了地方长史。这
步履迟缓,甚至刻意不与他人同行。他们身后,也多有人指点,神色或艳羡或同
回,已有酒客上楼来了。裴璇心神不属地上前斟酒递菜,只听他们议论的皆是新
柳微拂,裴璇竟看得呆了。却听他问:「难得小娘子体惜。我在楼下,见到贵店
烦小娘子了。」便自箕踞而坐,望着窗外发呆。
好容易送走了他们,本拟将息片刻,却听楼板声响,又有一人挑帘而入。裴
块,岂不可笑!」另一人仿佛老成些,道:「他确也有诗才,狂纵些却也寻常。
郎君不是长安人?说得好一口长安话。「」是幺?「男子一笑,」盖因我已多年
不爱读诗,也不熟悉诗人们,却也知道他们说的」张相公「,乃是写出名句」天
着一身淡白麻衣,风度卓然,可不就是他!当下又是惊又是喜,只觉一颗心都无
该死!这几天酒客太多,她竟然忙得忘了。他……他可中了幺?
裴璇望着他深锁双眉,一时真想伸手去替他抚开。她想了想,重又端了一盆
漫不经心地向楼下看去,却忽然一愣:楼下已有许多麻衣如雪的士子们走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