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九年。
“这九年里的每一天,我都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迷失和徘徊,却慢慢地遗忘了自己遗落的、渴望的究竟是什么。
“我只是迫不及待地在每一个不同的世界里寻找那扇门,然后机械地推开它、走进去……接着茫然地开始在另一个世界的下一段流浪。
“直到九年之后的那天,星门衰亡。我推开最后那扇门,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地方。我花了几天几夜痛苦地回想,然后才记起来,这里是我自己的梦中。”
“……”
这些分明都是极其克制的言语,然而听到这时的宋隐,心底还是重重地抽搐了两下,情不自禁伸出手来,扶住了齐征南的手臂。
“可你是特选执行官啊,你不应该成为星门的牺牲品。”
尽管内心已经产生了一些猜测,但就算嘲笑他“不见黄河心不死”也罢,他无论如何还是想要听见齐征南亲口说出那个残酷的真相。
齐征南终于将目光从遥远的记忆转回到了宋隐身上,又好像透过宋隐看着他背后的另一个人。
“因为你的父亲、他不顾一切地带走了一个被选中的人,在某些势力的帮助下逃出了炼狱。而作为星门副本当时幸存的少数执行官之一、又和你父亲同为郁孤台的战友,再没有谁比我更合适去填补这个缺口了,不是吗?”
这是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况且宋隐也没有回应的资格。
悲剧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铸成,他不仅无从改变,甚至还是其中的既得利益者——如果齐征南不被牺牲,在星门里流浪的那个人就会换成宋隐的母亲,那么宋隐不可能出生、他与齐征南也无法相遇……
“南哥……”
宋隐拽着齐征南衣袖的手指慢慢缩紧,整个人依靠过去,然后伸出另一只手,从后面将齐征南默默地搂住。
齐征南并没有拒绝他的拥抱,却也没有转过身来还他一个拥抱。
“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吧?所以我的确恨过你……应该说,我更应该憎恨的,是你那个自私的父亲。”
“对不起。”
宋隐紧贴着他的后背,如同虔诚的信徒依靠着忏悔之墙,虽然声如蚊咛,却直抵心灵。
“你恨我吧……你有权对我感到愤怒。没有人应该遭受那种可怕的流浪,更没有人应该遭遇背叛。但是…因你而得救的毕竟是我的母亲,我无法虚伪地在你和她之前做出取舍。但我可以补偿你,代替我的家人和我自己,无论什么样的代价……”
“不,你不需要补偿我什么。”齐征南纠正了他,“早在十五年之前,我早就已经亲手讨回了这份债务。”
“可是十五年前的你应该只有六岁,讨回债务?怎么讨……”
宋隐细细咀嚼着这其中的逻辑关系,心中猛地一突。
十五年之前,那恰恰正是他与齐征南相识、也正是他家破人亡、跟随齐征南北上的那一年。
“是不是小时候那次绑架案……”他觉得自己已经迫近了最可怕的真相:“那次的绑架,是冲着我们家来的?”
“不,那的确只是一场偶发的意外,但是真相比你以为的更糟糕。”
说到这里齐征南停顿了一下,十分干脆地道出了四个字:“是借尸还魂——如今的我并没有再次投胎、从0岁开始重获新生。而是就像前阵子你被西西弗斯带回现实世界那样、被塞进了一具尸体里。”
“尸体……啊!”
宋隐突然记起来了,他过去经常会做到的那个噩梦——
六岁的自己背着齐征南,逃离绑匪盘踞的废弃餐馆。一路上,齐征南趴在他的背后,始终没有半点动静,身体冰冷、四肢瘫软,皮肤青白,甚至觉察不出心跳和鼻息。
然而当绑匪追来,他们不得不一起躲进废车后备厢之后没过多久,身边的齐征南却突然开始有了动作。
说真的,那时的场面真的非常可怕——绑匪们在外面敲打车体,恶臭的后备厢里一团漆黑,宋隐浑身发抖高度紧张,却在这时候,忽然一只冰冷的手扣住了他的手臂。
没有放声尖叫真的是宋隐这辈子最大的克制。但是此后数年,这个噩梦依旧在他的脑海里兜兜转转、挥之不去,也间接地造成了他对于鬼魂的异常恐惧。
不过话说回来,他一直以为那时候只是齐征南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却万万没有料到,真相本身就是一部恐怖片。
“那个时候,齐家真正的孩子早就被绑匪撕票了。你拼死拼活地从小楼里背出来的,仅仅只是一具尸体而已。”
事到如今,齐征南也没有了隐瞒任何事的理由。
“星门副本之后的那九年里,炼狱其实一直都在追踪着沦为叛徒的你父亲。但他选择了远离城市、离群索居的生活。凭借着极强的反侦察和自给自足的能力,生活在度假村的废墟里。为了躲避阿克夏系统对于梦境的监控,他甚至强行形成了分时、短暂睡眠的习惯。
“然而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九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