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昭这点有些像,自尊心都挺强。
但听完程凉的话,林秋发现自己想错了。
程凉不会毫无理由地维护自己的“尊严”,而是会耍一些小聪明来揭过,什么不爽难堪转头就忘,没心没肺的。
没什么心事,却又喜欢强行制造各种心事。
林秋思绪万千,最后还是得出一个结论——自己并不擅长揣测别人的思想。
也不会顺着别人做些什么。
他同情郑芸昭就帮她关心她,她要维护自己的自尊也随着她,但从不会为了维护她的尊严而去刻意做些什么。
他并没有多么在意。
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提着长碧杀回塞外,要是能战死疆场那是最好的。
林秋摩挲着手中的粗瓷茶碗,将身子摆正了,端起碗将其中酒一饮而尽。
醇而不烈,其意绵长。
“好酒。”他说。
喝惯了军中的烈酒,如此温和的酒倒还是头一回喝。
程凉听这夸奖还挺美,感觉颇为自得,也不计较这酒不是他自己酿的。
酒到酣处,程凉总要分一半的心来酝酿情绪,自古逢秋悲寂寥的惆怅。表情或喜或悲,或抑或扬,时而平静时而狰狞,在林秋看来,竟是无比的——
好笑。
当然,凭林秋的那股正直劲儿,定是因好玩而好笑,让人忍俊不禁。
林秋并没有打断他。
或许是见惯了士兵们的直爽劲儿,或许是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出现了松动,林秋是第一次看到像程凉这么矛盾自身却又没有一丝违和的人。
忍不住好奇。
程凉垂下眼睑,大拇指轻轻内扣,紧紧地抓紧瓷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微风拂过水面,淹没于本就不平静的江中,残余几缕吹上高楼,吹动了程凉鬓间的青丝。
“林兄可听到了鹧鸪之声?”程凉冷不丁来了一句。
林秋看着他一时失神,下意识点了点头。
“林兄每日来此,可是有什么心事?”程凉一直闷头喝酒,他酒量本就不好,饶是这不易醉人的酒也有些上头了,程凉借着酒劲儿,把一直想问的话说出来了,也没脑子去想会不会触到林秋的伤心处。
“无事。”虽然料到程凉不会相信,林秋还是下意识地说道。
“撒谎。”程凉狡黠地笑了笑,猛地凑近林秋,“你看着江边的时候很专注,有一次我看到你的眼神不大对劲,像是在……回忆什么。”
林秋瞳孔猛地一缩,有些惊讶,却没有恼怒,他倒了一碗酒喝着,听程凉继续道:“我之前以为是情人、青梅竹马,可是看到郑姑娘之后我就知道我猜错了。”
程凉看他没有反应便得寸进尺继续道:“是亲人吧?”程凉自顾自说道,“此楼朝向西北,西北通边塞,十多年前胡人作乱,死了不少人吧?”
林秋猛地站起身,程凉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猝不及防被撞了一下,脚底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险些的原因是因为林秋仅存的一点理智拉住了他。程凉像是没了骨头一样,顺势就栽在了林秋怀里。
林秋酒量挺好的,至少喝了这么多酒他的手还是凉的,与程凉已经出了薄汗的手相比便知。
林秋的手很好看,形状很漂亮,手感却不如想象中的好。
手上有常年练剑的薄茧,并不似想象中那般光滑。手劲也很大,与林秋表面上的儒雅格格不入。
“我猜你放不下的是父母,”程凉埋在林秋怀里,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是呓语着,“不就是父母不在了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林秋感觉到肩上的衣服有些shi润,想来程凉是哭了,悄无声息的,看来这事儿没少干过。
“我的父母……也不在了啊!”程凉眉头皱起。
林秋心头一颤,怒气也消了。无心之言,只因道出自己不愿面对之事便得以获罪未免不公。
他没有说话,只是把程凉扶正了靠着墙缓缓坐下。凉风吹散了些许热意,程凉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
林秋走到栏杆处,暮色渐尽,江水也只见昏暗,更难看到尽头。
鹧鸪的声音愈发闹人,晚风吹在身上有些寒意,酒劲消了大半。
初品不觉,此时才发现这酒后劲并不小,却并不醉人——至少林秋还没醉。他下意识往腰间摸了摸却一无所获,半晌他忍不住笑了笑,竟然忘了自己已经一月不曾佩剑了。
鹧鸪之鸣,逢秋愈悲,临晚之声,逢秋愈愁。
(还是没想好)
程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辰时了。
昨日贪杯喝多了些,现在脑子还是有些沉。
他揉了揉眼,周围熟悉的布置让他踏实了不少——他睡在自己的房间里。
程凉下了床,笨手笨脚地把衣服穿好,踏着虚浮的步子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冯氏。
冯氏扶了他一把,“怎么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