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庄姬回到自己房中,一边喝茶一边回想方才在主院看到的景象,一个好端端的男子居然被王爷硬生生拗成那样一副娇媚样子,让她既好笑又有些唏嘘。
这时她的心腹大侍女明素看着她的脸色,好奇地问:“主子,难道您今后真的还要去看那人?他不男不女,妖人一样,您何必对他如此亲厚?”
庄姬意味深长地说:“不要乱说,内宅之人决不可说三道四,生了嫌隙。内眷本来就应该互相友爱,共同服侍王爷,免得王爷为家事分心,那可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明素不敢再多说。
庄姬却心知肚明,元辉肯让她去看玉奴,决不是为了让她叙姐妹之情的,而是看出自己聪明解事,让自己去规劝那男姬。但无论如何,这样一个好机会,自己也要牢牢抓住。
此后庄姬果然过上三天两日就去探望江幼莲,起初庄姬只是客气地寒暄劝慰,过了些日子,两人渐渐熟了,庄姬就对他说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之类的风雅之事,再后来见对方已经相信自己,庄姬便含蓄而又似不经意地说起王府中种种富贵豪奢,以及王爷是何等英武俊逸,把秦王府夸得就像天宫一样,而元辉则恍如神人。
江幼莲这些日子常常与庄姬接触,见她知书识礼又颇有才学,便觉得她是这府中难得的好人,对她亲近起来。
只可惜江幼莲说不出话,听庄姬不住夸耀王府中般般好处,竟是让自己陷溺在奢华之中,急得他心里就像着了火一样,想在桌子写字,又怕元辉知道后会加倍罚自己,因此憋闷得直搓自己的衣角,把那件五彩绣绢短襦都要撕破了。
庄姬见他急成这个样子,笑道:“夫人言语不便,就蘸了茶水写字也是一样的。”
江幼莲戒惧地可看了一眼旁边侍立的金莺紫燕,低下头不敢动作。
庄姬见他被拘管成这样,心中好笑,道:“夫人不用担心,这府中内言不出,外言不入,夫人与我谈些什么,王爷不会怪罪的。”
江幼莲听她这样保证,心中的事就再也忍耐不住,蘸了茶水在花梨木桌子上写了起来。
庄姬本来是面含笑容,看着看着神色却也凝重了起来,暗想这事还真棘手,难怪王爷把他禁闭得风雨不透。
见江幼莲诉完心事后不住落泪,庄姬心道你求我帮忙,我又有什么法子可想?我若是个男人,自己早就走了,怎会还困在这里?况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这样的身子,落入王爷手里,难道还想飞吗?
庄姬又劝慰了一阵,这才回到自己的院落,关上房门就对几个侍女说:“今后去主院可千万小心着,决不可帮玉奴夫人捎带任何东西,否则惹出大祸来,我可救不得你们!”
侍女们见她表情少有的严厉,知道事情严重,紧张地连连称是。
江幼莲求了庄姬几次,见庄姬不肯帮忙,只得另想办法。
有一天他无意中听庄姬说起她信佛,有时会请圣光庵的智善师太来讲经。
江幼莲顿时眼前一亮,这王府中的人都被调训得严守王命,助纣为虐,外面的人或许胆大一些,再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可能会帮自己的,于是便央着庄姬说想去她那里听听佛经。
庄姬哪里敢答应,这事定要王爷点头才行,江幼莲只得到了晚间央求元辉。
元辉见他一副柔弱娇软的样子,乐道:“佛经极是枯燥无聊,听它作什么?小心变成一个呆板无趣的人。不过你若是实在闷了,去那院里玩玩儿也好,看看她们的佛器,听听佛曲儿,也有个新鲜味儿。”
庄姬得知秦王应允了,这才找了一天请江幼莲到侧院,侧院自然比不上主院富丽堂皇,但却十分雅致,为了款待江幼莲,庄姬特意备了Jing洁的点心果品,免得他对着粗糙食物不能下咽。
而江幼莲一心要见智善师太,哪里留心这里的器物摆设有何不同,食物是不是Jing致可口。
智善果然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尼,真有一种菩萨一样的感觉,言语光明慈善,气度从容沉稳,江幼莲顿时觉得希望大增,大半天里一心寻找机会避开周围耳目。
好不容易中午用素斋时得了一个空儿,他匆忙将一个打成结的帕子塞入智善手中,又跪在蒲团上向她叩了两个头。这时金莺走了过来,他连忙站起身来躲到一边。
智善立时一惊,她行走于权贵之家多年,知道这深沉如海的王府之中有着无数秘密,这位玉奴夫人几个月来一直专宠,现在突然递东西给自己,又叩头哀求,显然是有大为难之事。
智善定下心神,午斋之后又讲了一阵子经文,说了些因果故事,这才离了王府回到庵堂。
她屏退了徒弟,拿出袖子里的东西解开一看,顿时大吃一惊,这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若自己真的一时好心帮了他,只怕圣光庵所有尼姑今后在殷国都再无立足之地,这还是轻的,秦王那么一个厉害人物,有可能把自己和徒弟们抓到牢狱里去,那样可是会受尽折磨。如果不帮,那位玉奴夫人定然会再想其他主意,最后事情败露,也难免牵扯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