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京的铁路车站下了车的那日,天空好像浮了一层石灰,雾蒙蒙的。
宋伶曼披着白色的锦袍,伸出手看着头顶从云中偶尔没出的一缕阳光,刺的眼睛微微眯着。
她手提着箱子走在那匆匆行人的车厅中,旁人瞧着她面容憔悴,可那高贵的气质却桀骜不驯。
南京与上海果然大不相同,南京的街道还保留着红墙绿瓦、只有少许人家盖着洋楼,有不少用红木做成的亭台楼阁,看着有些许清朝时期的韵味。
黄包车的一路颠簸,终于到了徐司令的府邸。
沪宁医院的刘医生刘牧托我来拜见徐司令,还要麻烦您帮忙通传一下。
宋伶曼向徐府的管家恭敬的鞠了躬。
刘医生是我家少爷的至交好友,小姐您快快请进吧。
年老的管家伸着手领着她往里走去。
您现在这里稍等片刻,老爷在后花园钓鱼,待会儿便来面见您。
有劳您了。
宋伶曼觅了个椅子先坐了下来。
司令府倒与别的同居高位的军阀府里的西式装扮不大一样,本家大宅竟还保持着古香古色的样子,朱红色的大门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厅堂,放着一个紫檀架子的大理石的大插屏,宅内上房皆是雕龙画栋,端地气派。
他本生在这样显赫的家族里,明明可以富贵一生、衣食无忧,可偏偏去为国奔波,不见天日。
宋伶曼想起自己曾经的志向,不由得感叹,她当真是不如承璟有那样的气魄和胆识,竟还次次用那刺激他的言语,伤他的心。
现下是她害了承璟被野田刁难,如今也不知他到底怎样,是否还安好,想到这里,宋伶曼的心口就微微绞痛。
正想着,从门口进来了一位拄着拐杖、穿着军服的人。
宋伶曼连忙起身,微微颔首。
你就是和平饭店孙老夫人的儿媳?
苍老却有力的声音响起。
伶曼有些惊讶的回道:老爷子,您认得我。
承璟为了你可做了不少混事,我会不认得你?
这番话一出,宋伶曼心里一紧,惊诧的抬起头,却又觉得不太和规矩,立马低了下去。
坐上的徐司令拿着茶盖轻轻捻着茶,气定神闲。
宋伶曼心里一横,走上前去,双膝下跪。
求徐司令救承璟一命。伶曼可以做任何事。
她眼底泛红,从出生到现在,她也是第一次跪于人前,但与他相比所受的苦痛,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救他?我如何救他?他16岁在黄埔军校毕业,第一句话学的就是为国效忠、死而后已!他枉为一名国家的好士兵!如今他肯为了儿女情长暴露于人前,还给自己惹了一身的祸端!难道让你来替他还?你!还得起吗?
徐司令坐在桌前,将手中的茶杯砸在了地上。
宋伶曼绝望的闭上了双眼,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不,承璟一心为国,他是一名好士兵,也自知亏欠您,不配做您的儿子,不能实现父亲对他的期望。
他在之前,让我将这把手枪亲手交与司令的手里。
伶曼从箱子中拿出了一把枪递上前去。
面前的老爷眼神中闪过一丝悲悯,这是徐承璟入读军校时,作为父亲,亲手送给他的礼物。
那时他告诫儿子,不管未来的路途有多么艰险,都要坚持走下去,因为在你身后的,不只是父亲,还有这万里江山每一个饱受苦难的人民。
面前的徐司令沉默了良久,还是唤来了老管家。
他在下决定之前就应该知道后果,许金,送客。
说完,拄着拐杖,拿着那把枪寂寥地走出了房门。
司令!司令!只有您能救他!司令!
宋伶曼托着双膝向前匍匐着,顾不及那什么尊贵的样子。
司令
她心里如滴血一般疼痛,宋伶曼抚着胸口瘫坐在地上,久久无法平静。
宋小姐,您还是请回吧
许管家忙不迭的过来扶她。
女子似乎没听见管家的话,托着疲惫的身子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许管家,伶曼不会打扰徐司令休息,我会在门前跪着,什么时候司令答应伶曼,伶曼再回去。
她手拿着外袍,跪在了门外,身上穿的是徐承璟那日送去和平饭店的旗袍,青色的内里上还绣着她最喜欢的栀子花。
许管家怎么劝也劝不动,只能摇摇头走了。
这一跪,便从清晨跪到了黄昏。
天空中的云仍然昏暗如泥,乌云像裂开了一道口子一般,飘下了雨。
都说春天的雨如烟如雾,带着清脆的声音飘洒在那空地上的草丛里,府邸门口的瓦堆里,淋shi了地,淋shi了房,淋shi了花草树木。
一滴一滴的雨水从宋伶曼的头顶落下,延绵至脖颈,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