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四十九章</h1>
她拿著藥方斟酌許久,貼身侍女要照顧妹妹,她只有親自去抓藥,別人都信不過。妹妹還是個待字閨中的千金小姐,孩子沒了,她就仍然是原來的二小姐,只要沒人知道就可以。
入夜,她披了鬥篷,出府去往藥房。
藥房當班的沒有認出她,灰暗的燭火下,只看到搖曳的身影。她接過掌櫃遞過來的藥材,正付了錢要走,身後有人叫住她。
“淚藍?”
她嚇了一跳,然後頓住身形,極緩慢地轉過去。
藍豔時站在燭光裏,一臉詫異地看她。
她捏著手裏的藥包哆嗦,只覺得此時看見他,連呼吸都要不會了。
注意到她手上的藥,他劈手搶過,打開嗅了嗅,變了臉色:“夫人……懷孕了?”他的神情難過得就像當日他們執手淚目分離的時候,哀傷悲戚。
她愣愣張著嘴巴,一瞬間忘記了自己姓甚名誰,爲甚要站在這裏。
他包好藥材,忽然鄭重地道:“你不能吃這藥,你身上——”
“不是我吃……不關藍公子的事。”她猛然想起妹妹,厲聲打斷他,奪過藥包逃也似地跑出藥房。她怕她再不走就會忘記妹妹的事,轉而撲進他懷裏。
藍豔時沒有追上來,甚至連叫一聲都沒有。
她急急忙忙跑回府裏就去廚房煎藥,忙得腳不旋踵,在司空家的時候沒下過廚,在這裏就更不用動手,打翻了這個砸碎了那個,弄得廚房一團糟。好不容易熬好了紅花湯,她冒冒失失被破碗割破了手指,擡頭卻見門口立著一個人。
藍豔時站在月色下,不知怎麽進的府衙,焦急地跑過來捧起她的手,俯下身就要舔。
她心慌意亂,連忙甩開他,奪門而出。回房包紮了手指坐了一會才想起那碗被她忘記的藥,趕忙去取,藍豔時已經走了。
她重重呼出一口氣,又覺得怅惘,端著熱過的紅花湯去妹妹那裏的時候,連發梢浸在湯碗裏都沒有發現,指尖碰到滾燙的湯水才反應過來,還好只有一點點發尾,不然就要重熬一碗了。
妹妹喝了藥就睡下了,她守在妹妹床邊,總覺得妹妹睡前好像有什麽話想對她說,可她卻讓她躺下休息,明天再說也不遲。
妹妹卻沒有再醒過來,喝下紅花湯的她血崩而死,鬧翻了整個府衙,驚動了縣裏所有醫生大夫。
她紅著眼睛瞪著蓋在妹妹身上的白布,心如死灰。
從小與她相親相愛、愛蹦愛跳、愛笑愛鬧的妹妹死了,再也沒有人做著鬼臉逗她發笑,再也沒有人跑過來甜甜地叫她“姐姐”了,再也沒有人眨著眼睛掰她眼皮說“還是我的眼睛比較大喔”,再也沒有人……做她的妹妹了。
這一刻她懂了。是藍豔時,全是藍豔時,都是藍豔時呵。
妹妹被送回桃花塢安葬,丈夫還有要事,隨後啓程,她先行一步。老太太悲得重病在床,一遍遍問她到底是怎麽回事,她只說妹妹染了風寒不治身亡。
這個仇,她要親自問藍豔時討回來。
司空家二小姐染疾身亡,這個消息在大小姐歸省時傳出來,桃花塢的人都覺得詫異,司空家的小姐不像其他豪門貴族,是學過些拳腳功夫的,身體沒有這麽虛弱的道理。但二小姐身死是不爭的事實,他們只能感歎紅顔薄命,老天爺太殘酷。
妖顔瞪著眼睛坐在床沿,看司空淚藍在銅鏡前梳妝打扮,閨房的下人都被她揮出去了。
她緩緩換上一襲桃紅色緞面偏襟衫,兩手是嫣紅底醉桃花大鑲袖。這件衣服是她唯一和妹妹一模一樣的衫裙,美麗的姑娘總喜歡與衆不同,唯有這件讓兩人都愛不釋手,便做了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