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五十章</h1>
妹妹曾經笑著說:“這件衣服太漂亮了!以後姐姐和我穿著它拜堂,我們一起結婚!”
她笑著打她的頭:“沒正經。當然是我比你先嫁了。而且,我穿它比你好看。”說罷,她驕傲地仰起頭。
妹妹佯裝委屈,捉了她衣袖哭訴:“姐姐又欺負我!”
她靜靜地摸了摸烏黑秀發,拆了高高的發髻,梳成還未出閣時的模樣,認真在兩腮擦上淡淡胭脂,抿了抿唇脂,戴上平日喜愛的首飾。末了,還不忘她最喜歡的麝香。銅鏡中的女子光彩奪目、美不勝收,只是眉宇帶了惆怅,恰似幽然秋水伊人。
大小姐翩翩出了府,侍從們都略微詫異,不過忙于老太太的病和二小姐的喪禮,也未加在意。
她身姿搖曳,走近藥房,要了砒霜,在掌櫃詫異的目光下嫋嫋出去。于街尾轉個彎,熟門熟路地走到一戶人家。
這地方她熟得夢裏都能摸來,曾經以爲會是她避風的港灣,現在卻變成了噩夢的終結。
她的目光掃過門邊花叢,伸出纖纖素手撚了一枝戴到頭上。火紅的朱槿依舊熱烈,卻像是絕望的火舌一點一點吞噬了她。
藍父藍母見司空家大小姐忽然來訪,當場驚得目瞪口呆,領了她去藍豔時房裏,就小聲交談著退下去了。
藍豔時尚在書房作畫,她等了一會才見他從裏間出來,他身上仍是那件他們初見時的藍衫,溫文爾雅,文質彬彬。他看到她先是訝異地怔住,手裏攢著什麽,過一會,才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時郎,你知道,我的畫也很好。”她晃了晃手裏的茶杯,當著他的面把藥包裏所有的粉末倒進去,太多的粉末融不進水裏,變成粉塵模糊了她的臉。
“我知道。”他的臉容雖然僵硬,卻還是帶著慣有的溫度,溫和的眼眸仿佛有水要溢出來,連笑都是暖的。
“喝了它。喝完,我就是淚藍,你就是時郎。”什麽也分不開我們了。
他接過茶杯,頓了頓,擡頭看看她,忽然綻放出一個溫柔的笑來,眼裏滿是柔情,就像當初他們擁抱時那樣。
她心頭轟地一聲巨響,覺得什麽東西瞬間消逝了,張口剛要出聲,就見他仰頭灌下茶水,甫一放下茶杯,就像崩塌的土堆,倏然倒地,抽搐著縮成一團。
她愣住了,怔怔地望著已然死去的他。他直直倒在地上,臉上竟帶著安然的表情,好像終于解脫了似的,嘴角噙著笑意。
她恍恍惚惚衝進裏屋,不知道自己爲什麽要這麽做。
書案上放著一副畫作,墨迹未幹,畫的是一位白衣麗人,明眸皓齒、顧盼生姿,發髻戴一枝朱槿,紅得絕望、刺目。畫中人正是她,穿著件他最喜歡的素服,巧笑倩兮。
她覺得腦袋都要炸開了,取了挂在書房牆上的長刀,衝出裏屋抱起屍體潸然淚下。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他白皙好看的手痛苦地痙攣著,修長的手指蜷曲,無論怎麽握他的手,他都沒有力氣環住她的腰,明明他是最喜歡這樣做的。他的手也不能撫琴了,也不能摸她的頭發了,也不能拭她的淚水了……
眼前的這些要是虛幻就好了,他還活著,妹妹還活著,司空家也同意他和她的婚事,他就可以和她快樂地在一起了,而不是冷冰冰地躺在她懷裏。
她哭得天昏地暗,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將藍豔時的屍體搬到桌旁,讓他歪著坐在椅子上,拾起丟在一旁的長刀。
藍父藍母覺得大小姐和藍豔時會面的時間太長了些,有些不妥,于是便親自過來催促。一推房門就見一道白光,手起刀落,藍豔時的一雙手被司空淚藍生生砍下,鮮血飛濺到他們臉頰。藍父驚得跌坐在地,藍母當場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