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奴人僭越</h1>
庾姬沉沉不语,身子往幼童近了点,这样也能替他挡去些寒风。
便是陈娘,也不敢多说一句,眼下她们心照不宣,能解这困境的唯那齐家队伍中仅有的一辆锦帛环饲的犊车,但这僭越之举,莫论言出,怕是连痴想的念头都不能起。
医士很快送来需煎服的药,扔给她们便走开了。
郑慕回到犊车近旁,轻轻沿车轴倚坐下,后望着不远处那年轻僧尼,篝火燃燃,映着她心焦的面容,他眸光微闪又复而起身,垂首恭敬道,“郎主,方才医士已替幼童观过……”
等了片刻,车内才传来几不可闻的应声。
那音虽低却并无慵懒之意,彰彰透露出少年尚未入眠。
郑慕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只医士说幼童体弱,近日里见不得风,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郑慕,你越礼了!”少年的嗓音陡然严肃起来,冷冷回道。
声音严厉而刺耳,穿破了星光熠熠的夜幕。
众人惊醒,只见向来深受器重的郑慕不知何故竟跪于郎主驾前,心中纷纷忐忑不安。
庾姬自然也见到了此番变故,以为是郑慕擅自请医士惹怒了少年,仕族眼中庶民性命便如蝼蚁,低微卑贱,少年焉能不怒?
医士既为少年麾下,肯为庶民诊治已是看郑慕的面子,念及此,不由对郑慕又多添了几分感激及歉疚。
这一夜,除了少年,其余众人皆未再眠。
空中星光渐弱,东侧一层又一层红霞泛出,若在平日,队伍已该续动身,不过此刻少年未下令,郑慕跪了两个多时辰,谁也不敢提及动身之事。
“郑慕,你去把那孩童和僧尼带来。”路间已有难民在行走,发出熙熙攘攘的谈话声时,
年少的郎主终于开口。
庾姬跪坐在车板上,与沉沉昏睡的幼童共同占据了车门右侧角落的一方地。
侍女端着镏金铜盆,盆中盛着温水,将琉璃碗内的澡豆置入水中,待其溶化。
少年墨衣黑发,肤色却很白,手置于ru色的水间,几乎辨不出色来。
浸泡须臾,另一人即换上洁净的清水,少年复泡两下,侍女方将丝帛递向他。
庾姬呆呆望着少年手中干净,沾了些许水珠而薄shishi的帛布,她甚至能闻见其间散发的略辛辣的丁香味道。
和她用惯的澡豆似是同一种。
生平第一次,庾姬起了嫉妒之心。
此秋末初寒,一月不沐尚也在平常,生不出异味,然十数年来,在她仅有的人生中,她早习惯了每日必沐,沐必更衣。现算起来,除了偶尔至泥道间寻点溪水洁面,她已有七八日未曾沐浴过。
少年注意到她炙热而呆愣的目光,不由地蹙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