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自作多情(5)</h1>
这两天,律怡都犹豫着要不要跟依灵坦白,她做的那件至今都让她忐忑不安又备受煎熬的事。
她知道,聪明如依灵,肯定从她的那些不自然不对劲的行为表现里,有所察觉。可是,在她心底里,仍旧有那么一小部分,侥幸着、祈祷着,依灵并未知悉她的恶行。
然而,她更清楚自己想要的,只是解脱。只是,坦白的结果,不会是解脱,只会是把更多无辜的人拖入泥潭,只会让她更加难受。
或许,去自首?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把她吓了一大跳。接下来,她要面对的是她憎恨的警察局、不作为的警察、Yin森可怕散发着铁锈味道的监狱、漫长的暗无天日的围绕着各种犯人的牢狱光Yin、那些认识她的人的震惊鄙夷厌恶的目光……无辜的被害者家属,那对可怜的母子,她的感激会变成无休止的憎恨和辱骂诅咒,他的仰慕会变成痛恨和耻辱。
她不能,她不敢,她已经经历过一遍了,从她主刀的第一台手术,带给她的就只有懊悔和无休止的纠缠,艾妈妈留在她脑海里的那些回忆,依然那么鲜明、可怕,她不想再经受一遍了。
更可况,她依然坚信自己没有做错,她不是圣人,做不到以德报怨,无法对那样一个为了自己能苟活,而不惜付出他人生命为代价的恶人,无动于衷。她有很多后悔的事情,可唯独在这件事情上,她无法说服自己做错了,即便她为此备受煎熬。
依灵会理解吗?理解她的做法。律怡希冀着,她的做法会被“认同”,被“肯定”,被理解和原谅。她需要有人告诉她,她没有做错,她不需要内疚和痛苦。
可是,为什么她会感到害怕?害怕自己变成冷血的人,对杀人不再感到可怕,才是最可怕的。
那段她以为消失了的记忆,又闪现了。美丽的、世界瞩目的公主的16岁成年礼,那举世瞩目的游轮上,她微醺地追寻着被好些个高大的西装男跟随着的依灵的身影,来到了连她都辨别不了方向的游轮下层,见到了她熟悉的那个淡泊宁静的女人,竟然冷若冰霜、眼也不眨地,仿佛做着最稀松平常的事情般,开枪杀了一个跪着哭着求饶的满脸是伤和血的男子。
当时依灵的神态模样,跟她在家里认识的依灵,并没有不同,可是那时的依灵,对她来说是可怕的,她的身体诚实地反应出她的恐惧,不能自已地颤抖着,心底里叫喊着要赶紧逃跑,远离……
这些复苏的记忆,让她意识到,自己或许也变成那个时候的依灵,那个让她不敢承认恐惧而想要逃离的女人。
那不是她想要的依灵,所以她忘记了她不认识的依灵,仍旧沉迷于在这个让她感觉到安全和温暖的屋檐底下,她想要的渴望的依赖的爱护她包容她的依灵。
然而,就在律怡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向依灵坦诚的时候,她见到了出国半个月终于回来的人。
“需要我帮忙吗?”
半张着嘴一脸惊喜的女人始终盯着他的脸,“你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我带回来了几个客人,所以,晚饭可能要做多点。”厉明进去厨房,走到正在择菜的女人身旁,“今晚这餐我来做,你帮忙打下手。”
律怡想说他会不会太累或者饿了,可是看他挽起袖子一副开干的势态,便也乐意给他当副手,毕竟像这样给他打下手的机会,在他们高中毕业以后,就不常有了。
“又可以尝到你的手艺了!”律怡像是忘记了前不久还沉浸在罪恶感和犹豫不决里的自己,此刻的她,就像个兴高采烈的孩子,“对了,你说的客人,是谁啊?”不论是工作上的同事或下属还是有业务来往的客户,律怡都觉得不可能,因为厉明从来不带人回来,他甚至没有过从甚密的知己朋友。
“你也见过的,等会你就看到了。”
厉明说这句话的时候,律怡能明显感受到他语气里的愉悦,仿佛他的那些客人是他的故交好友,这种被她解读为亲密的感觉,让她的心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有些烦闷躁郁,好像有什么她不能控制的事情发生了。
她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可以说是讨厌了。她知道自己这种想法是不对的,却控制不了。
“怎么了?”看她突然停下手,厉明有点疑惑地看着她。
律怡摇了摇头,笑着问他出国的更多细节。
偌大的地下商场里,一个身高接近两米的壮实大高个,虽然穿着普通男性休闲服,推着手推车,一副温良无害的模样,即便他此刻自然放松的姿态,也难以掩盖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如捕猎中的雄狮般的警惕性、蓄势待发的强大压迫力。
这样的他,却恭谨自然地推着手推车,跟在一个少女身旁。
即便在给人可怕压迫力的大高个身旁,这个打扮普通的少女,依然有着令人不可忽略的魅力。
这个女生,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她与生俱来的气质,柔弱却不软弱,温婉而且坚强,没有同龄女生的那种娇惯任性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