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越洋电话说了十来分钟,吴真已经睡意全无,来电的,是一位同行。
挂断电话,他又翻看一下来电记录,这同行开始拨过一次,熟睡中他自然没听见,他接听的,是第二个。
推开卧室的门,吴真突然觉得反常,他没听见不算奇怪,但沈为一向浅眠,有时候他夜起,动作稍重就能惊醒他。
走到沈为那一侧的床边,他的脚步,并不算轻。
蹲下身,吴真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但沈为睡的,似乎,毫无知觉。
这不是他第一次对沈为最近的睡眠存疑,他伤着的那一段,在别墅的时候,沈为经常彻夜不眠。
似乎到他家之后,状况一下就改善了,甚至每晚,沈为入睡的比他还早,只是醒的,也很早。
吴真本来以为,是不是他伤着的那段,因为内疚,沈为刻意跟他自己过不去。
“沈为。”吴真唤一声他的名字。
沈为躺在那,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沈为。”吴真小心地把手探向他的鼻下,沈为的呼吸十分缓缓,但并不规则。
根本不像是自然的熟睡,吴真突然站起来,几步走到衣帽间,沈为的风衣挂在那,旁边放着他的包。
只打开柜灯,吴真打开沈为的包,不用翻找,他就看到在沈为家见过的那个药瓶,这还不是全部,边上还有一个更小的药瓶,吴真没见过,他把小瓶拿出来,对着灯光,看清瓶签上标识的密密麻麻的英文。
有些单词应该是专业术语他不认识,但major depression他看的很清楚。
瓶口已经拆封,显然是已经服用过,刹那间,吴真浑身彻骨冰凉,寒气顺着脊背往外透,手颤抖着,他将药瓶放回原处。
他太知道这种药,意味着什么。
必须服用同种药物的人,他曾熟识一位。
那个人,已经死了。
瘫软地靠在衣柜旁边,头埋在掌心,吴真试图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他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家的人,都有吸引同一类人的气场。
在原地静立许久,吴真关掉柜灯,又合上衣柜的门,让一切看起来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回到卧室,沈为仍沉沉睡着,吴真躺在他的身边,手指细细的抚摸过沈为的脸庞,沈为比他们初识的时候瘦了很多,这么久以来,他只以为是沈为挑食,所以,变着法做他爱吃的东西,却从来没有想过,还有其他原因。
浓黑的发丝下,清瘦的面庞更显得苍白,吴真抬起手,把沈为紧紧拥在怀里,太多事情,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把它们连贯在一起,沈为的酗酒,失眠,厌食,暴躁,失控,偏执,所有的细节和片断,像拼图一样,终于拼凑成一个让他最不敢猜测的答案。
这一阵,每天早晨都是沈为整天情绪的最低谷,沈为明明什么都有,但在他自己看来又像是什么都没有,不该有的不自信和多疑,绕是吴真再悉心再细致也无法建立的安全感,连症状都很相似,沈为和死去的那个人明明那么像,吴真一时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疏忽,还是刻意回避着那个方向。
沈为在他怀里动了一下,吴真无法克制的吻住他的睫毛,沈为的眼睛迷茫的半睁开,眼光没有焦点,转瞬,又再合上,依旧在药物制造的混沌中,对吴真的拥抱和亲吻,没有真正的知觉。
静默许久,吴真又重新起身,披上大衣,走出卧室,关好门。
一直走到客厅外的露台,风冷的刺骨,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上,现在,他要冷静地想清楚一些事。
不多久,烟灰缸里散落几个烟头,吴真走进客厅,露台门关上,他到洗手间把烟头倒进马桶冲走,嘴里的烟味也漱洗的干干净净。
然后,又回到床上,依在沈为身边躺下。
窗外,天色微明,房间里很安静,这一夜,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一六二)
如果有可能,吴真不想再见周航一次。
在电话里,他约周航中午见面,地点,在离他们公司不远的一间茶楼。
踩着点,周航不情不愿地来了,刚刚落座,吴真开门见山:“沈为的抑郁症,你应该早就知道。”
“你想问什么?”周航显然,也不愿意跟他多说一句废话。
知道沈为的Jing神状态,还对沈为用那样的手段,吴真不知道是该说他太大胆,还是太蠢。
总而言之,周航惹到他了,但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
“沈为的抑郁症,病史多久?”吴真看着周航,“当然,你依然可以不说,这件事一定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问你,只是因为从你这知道,最简单直接。”
周航冷笑一声,“我不觉得是你想知道的,沈为从十六岁起,抑郁症就时好时坏,你以为,你治得好他吗?”
没心思理会周航嘲讽他托大,吴真继续问:“他这次发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应该问你自己,你问我干什么?”周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