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坤宁宫里的皇后娘娘,一夜之间却好像变了个人。她倒下去,蔡婉芸请来御医。自从醒过来,皇后娘娘就一言不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幔出神。直到天色微明,厚重震耳的晨钟响起,皇后娘娘才眼神动了动,布满血丝的双眸此刻却一片沉静。蔡婉芸在皇后娘娘床榻边守了一夜,没敢合眼。
“沐浴更衣。”皇后娘娘喑哑的声音传来,那无波无澜却甚是低沉的语调,让蔡婉芸莫名心惊rou跳。她连忙召人伺候皇后娘娘,在给皇后娘娘梳妆时,蔡婉芸偷偷打量着,竟觉得一夜之间皇后娘娘好像苍老了许多——不,确切的说,好像再也看不见曾经依稀可见的少女模样了。
“皇后娘娘,宫妃们来请安了。”蔡婉芸低头弓腰的说罢,皇后娘娘淡淡应下,随即对着铜镜露出了得体的微笑。尽管妆容遮住了皇后娘娘的疲惫和苍白,可眼中的血丝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除夕这天尚且不能算太忙,要到傍晚时分才真真开始忙碌起来。不过不算太忙只是相对晚上而言,皇后娘娘从睁开眼就没歇会儿。先是繁琐复杂的衣物妆容,穿好等着宫妃请安。等大家退下,她又要重新褪去装束,换成晚上守岁的皇后盛装,这可比平时的衣物繁琐太多,一个上午端坐不动,让宫女们伺候着她盛装打扮。这一身衣物太重,装扮更重,头上珍珠金玉满载,脖子上也挂着一串又一串沉沉的象征皇后地位的朝珠。皇后整个人就好像被衣物压塌的衣架。如果没有旁人搀扶,是一步都走不动的。
皇后娘娘中规中矩的艰难用完午膳,直待到傍晚,即将出发去慈宁宫。就在这时,有宫女过来对蔡婉芸附耳说话,蔡婉芸眉头一皱,看向皇后却不敢不上报,“启禀皇后娘娘,桑枝求见。”
皇后娘娘眸子微抬,顿了半晌,勾唇道,“哦?”她暗自紧了紧双手,却面无表情道,“宣。”
☆、倒戈
进得殿来,皇后娘娘却连个正眼都没给桑枝。桑枝站着,皇后娘娘端庄得体的坐着,却没一个人开口。原是有着满腹的话,这会儿却觉得张不了嘴。许久,桑枝轻声道,“皇后娘娘——”
“来人——”皇后却在她开口的这一瞬打断她的话,蔡婉芸闻声进来,皇后娘娘就着蔡婉芸的手站起来,身后有宫女托着她的凤袍。有条不紊的安静进行着,待妥当后,皇后才看向桑枝,对她淡淡一笑,“本宫有要紧事,去慈宁宫迟不得。有什么事,等本宫回来再说。”待被扶着走到门口,皇后又顿住,没回头轻声道,“你自便。”
随即在宫女簇拥下离去。
远远地,直到出了坤宁宫的大门,皇后才停下来,回头看这座宫殿。她轻轻开口,“蔡嬷嬷,你说,她会等本宫回来吗?”
“会。”蔡婉芸低着头回答,“皇后娘娘让她等着,她一个奴才哪敢不等。”
皇后娘娘唇角勾出一丝自嘲的笑,“本宫还说了,让她自便。”
“就算这样,但凡她有点眼色,也绝不敢不等着。”
“呵。”皇后娘娘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只道,“本宫给她机会了。”说完继续面无表情地转身走,身后跟着十多个伺候的宫女。
桑枝注视着皇后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心中掠过一丝怪异感。然而她并未多想,皇后让她等着,她便等着吧。左右也没什么事,她默默待在坤宁宫里,竟觉得比在钦安殿还要安在。然而没坐一会儿,桑枝心里咯噔一下——除夕!她这次是又要等到皇上过来,和皇后共度除夕吗?桑枝刷地站起来,迫不及待地想走。站起来的时候,她却又停住了——走?逃到哪里去?逃不掉的。除非是跟着王常月离开。然而她心里已然知道,素勒没有让她彻底绝望,她根本不可能绝情离开。
女人啊,总是为情生为情死。她林文澜也难逃此性情。
她又缓缓坐了回去。总要有个办法的,总不能指望着自欺欺人一味逃避,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又怎能继续这种进退维谷的困境。桑枝的脸庞映在烛火中,让人看不起表情。许久,她默不作声地等着,数着闪烁的烛火,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外面传来动静。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深更半夜,守岁已过,该来的终究会来。
桑枝起身,面无表情地退到一旁。
皇后娘娘与皇上并行,刚进门就迫不及待想找宫女问话,然而也只是一顿,她并没有开口。何必问,内殿就在眼前。很快,她跟着皇帝回到内殿,刚一进门,就看到一旁垂首站着的人。
桑枝低着头,没有看到皇后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突然亮起来的眸子。她恭顺地站着,想着也许自己该退下了。
然而,皇后娘娘着人伺候皇帝脱下外衫,却径自走到桑枝面前,毫无预兆自然而然地拉住了她的手。桑枝心中一个惊跳,一抬头正对上皇后娘娘微笑的眼睛。她不明所以,却听皇后娘娘道,“桑枝,药呢?”
桑枝眉心一跳,无声道,“药?”
皇后娘娘皱眉,“本宫近来身子不适,夜夜总要靠着御医的安神药才能入睡。”皇后眉目低垂,对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