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厢房中的周悯同,这才端起面前添了水的茶船,慢条斯理地撇了撇上头舒开的茶叶。
下人毕恭毕敬作个揖:“阁老,云笈小姐已经将?那折子带回去了。”
“只是……之后她若是不?将?那折子换掉,咱们?岂不?是前功尽弃?”
周悯同勾起唇角:“这本就?是一箭双雕的计划,就?算她不?换,我?们?也不?算白费功夫。”
他眼中尽是胜券在握的得意:“更何况,她怎么?可?能会不?换呢?”
“她的身份就?是一根放在谢家?的火药捻子,保不?齐又要赔上几十口?人命。谢家?毕竟养她一场,她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谢家?出事吧?”
“更何况,谢安朔如?今怕是正紧锣密鼓地找着谢家?的真小姐,谢云笈这个假千金,即便面儿上不?显露,心?中又怎么?会真的不?介意?”
谁活着会没有一点私心?呢?
人都是一样?的,受寒的时候想要穿暖衣,挨饿的时候便想吃饱饭,在外头流离失所,哪里能比得上在谢家?安稳宁定?
如?今得了个如?此冠冕堂皇又合情合理的由?头,还有宋甫庸奔走冤案,她只需要坐享其成,又怎么?会不?把折子替谢家?那对父子递上去?
周悯同嗤笑一声。
这世上的人,复杂得很。可?有时候,人性又好像简单得像一层窗户纸。只要知道了对方最想要的是什么?,再?拱手送人,对方哪里会有不?想要的道理?
他拿起茶船啜下一口?:“这几日看好宋甫庸,过些时候就?送他去敲登闻鼓。”
这局布了这样?久,姓宋的是最后一步棋,决不?能出岔子。
只要登闻鼓一响,他便能一口?气除掉两个心?腹大患。
周悯同轻嗤,眼中满满都是算计和蔑然。
这顺天城里,终究还是他说了算,敢同他作对的,就?不?会有好下场。
芫娘早晨端着熬好的药进屋时, 屋子里是空的。
她皱了皱眉头,正要回过头去问问红芍他们见没见过陆怀熠,便见一道熟悉身影迎风走来。
“外?头那么冷,你一大早去了哪?”芫娘忙不迭将人拽进屋合住门。
陆怀熠眼角堆起几分弧度, 将手藏在背后。
“去了趟北镇。”
“刻那块雕版的木材特殊, 寻常山林里寻不到, 都是从南边贩过来的,只要顺着木材贩子的线索去寻, 早晚能将这些人翻出来。”
“只要找到这些人,就能找出是谁想害你, 再想找见你爹娘就不难了。”
芫娘却不言, 只将药碗递上,使了个眼色便直勾勾瞧着陆怀熠。
药碗里头的汁水黑褐浓稠, 看着便让人反胃。
陆怀熠:“……”
“那个……这几日?又是郎中,又是熬药,还要吃饭, 定然花销不少。北镇里还搁着我?的晌银,我?再去一趟, 都拿来给你。”
“不用。”芫娘目不旁视, “有?钱有?有?钱的过法,没钱有?没钱的过法, 如?今又不是在香海,一个月的白崧炖豆腐我?还能养不起你?”
“快点, 把药喝掉。”
言语之?间,芫娘的目光就飘向了墙上挂着的鸡毛掸子。
此时无声?胜有?声?, 陆怀熠自然知道鸡毛掸子的威力?。
陆怀熠只觉得的脑壳忽然有?点疼,索性无奈地轻叹一口气, 低下了他?桀骜不驯的头,乖乖拿碗将药汁咽了。
“给。”他?将碗倒了倒,“你看,干净不干净?”
芫娘的目光却瞥在他?始终背着的右手上:“手里藏着什么?不会是把药倒在袖子上了吧?”
“没有?。”陆怀熠扁扁嘴,怕芫娘不信,他?还特地强调,“真?的。”
芫娘深知他?瞎话张嘴就来的本事?,故而并不大信,只探身子过去瞧:“那你给我?看看。”
陆怀熠侧身躲了两次,最后见芫娘急了,终于笑出声?来,伸手递出一支梅花:“给。”
芫娘一滞,就瞧见一支红梅跃然眼前。
点点梅瓣璀璨耀眼,仿佛一下便将整间屋子都渲染得绚丽了几分?。
芫娘拿着梅花翻来覆去地瞧,心下不胜欣喜。
陆怀熠弯着眼角:“不知是不是因着今年冷,梅花也开得也比平年都要早。”
“我?记得香海的院子里就有?不少花,所以这支,你会喜欢吧?”
芫娘小?心翼翼地将梅花插进瓶子里,爱不释手地打量半天?才搁在桌上:“我?小?时候总想去山上看梅花,只是我?爹娘从来都不让。”
“他?们?怕我?受寒,怕我?着风,总是说等我?好些就带我?去看的。可惜没能等我?好些,我?就再也找不到他?们?了。”
陆怀熠瞧着芫娘目光中带着几分?失落,随即俯身啄一口芫娘的脸颊:“那我?陪你看啊,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