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軫先回临淄了,姬宇与孟軻畅谈了一整天,并相约五个月后潕阳再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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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时的诸子百家之中,有些学派在稷下学宫里是找不到的,其中「农家」就是一个。农家的掌门人许行(註一)认为学者不能只坐着读书讲学而不下田耕种,所以他就带着几十名学生,向滕国(註二)的滕文公(註三)要了一块地,在那儿扩大招生,耕种讲学(註四)。如果说秦墨那帮人是知识工人或工程师的话,那么许行这帮人就是知识农民或农技团了。
在与孟軻会后,姬宇随即到了邹国南边紧邻的滕国,去邀请许行及他的徒眾移居黔中。原本此事难度很高,毕竟人家在那儿定居了十年,早已落地生根,要他们连根拔起远赴数千里外的蛮荒之地,恐怕姬宇使尽全身解数也未必能成。可是老天爷非常帮忙,硬是弄了个事儿,让姬宇轻轻松松地就把许行这帮人拉去黔中了。
原来当今滕侯(註五)的宠妃为她娘家吵着要封地,但滕国是个小国,那有什么地可以封给她?滕侯拗那女人不过,就只好把他爸爸(註六)借给许行的那块地收回,命那票农业学者们限期迁离,好把地封给这位夫人的家里。这会儿限期将届,许行他们正徬徨无措,不知该何去何从,而姬宇来此邀约就如同为他们指引出一条生路,可说两下子凑得恰恰好。
至于姬宇自称是黔中公,这点许行本来不敢置信,但看到泊在泗水岸边等着他们的十艘大船,至少证明了这位体面的少爷确有安置他们的实力,至于他是不是个什么“公”其实也没多大要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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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海外贸易招商来报名的只有一家商号,那就是远在西南一隅的涪水罗氏。这也难怪,像这等古怪又无人知道该如何进行的大冒险,还有这么一家疯狂商人愿意尝试,已经相当难能可贵了。
罗氏僱工在燕山伐木,并由各国大肆招揽工匠,在渝河(註七)口造船,搞得轰轰烈烈,让天下人都发觉燕国居然是玩真的。对于这种怪事,虽然大多之人拿它当笑话看,但在却引起了齐国的警惕之心。固然乘船出海十分危险,但毕竟不是全然办不到。万一燕国还真的下海了,那么去海外虚无縹緲之地做生意就很可能只是个幌子,真正的意图恐怕是要从海路攻击齐国的大后方。
为此陈軫特地进宫向齐王献计,建议在齐国原有的五都之外,另设一都专管北海(註八)沿岸防务,以备不测。
盖齐国原设有临淄、即墨(註九)、莒(註十)、高唐(註十一)、平陆(註十二)五都,这五都也可以看成是五大军区,各都配驻了Jing锐的常备军,首长「都大夫」拥有辖区内军政大权,构成了齐国的国防骨干。
陈軫建议增设「之罘」(註十三)一都,统辖夜(註十四)、嵎(註十五)等北海沿岸十九邑,并内举不避亲地推荐自己的儿子陈应担任都大夫。齐王接受了新设之罘都的建议,并且念及自己一直没有重用陈軫,有点不好意思,所以也同意任命陈应为都大夫,算是对陈軫的补偿,反正设立这个新都只是有备无患,以防万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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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宇在渝河口造船场足足待了一个月,直到确定工匠们已完全明瞭他所绘製的设计图的每一个细节,这才放心赶回黔中。
姬宇先去临沅(註十六)接应许行,而那帮农技团早就到了。临沅是姬宇规画中农业基地所在,该处将设农业大学与实验农场,所以许行他们就在这儿安家落户。
黔中郡僻处天下西南一隅,领域大致成筊杯型,从东北的临沅经吉首(註十七)弯向西南的潕阳,约有六百里大(註十八)。六百里地说来也不小,但此处九成都是崇山峻岭,另一成虽是平地,但却是榛莽遍野的灌木丛林,至于耕地则微乎其微,几乎是没有。楚国在此处设郡是为了这儿產金、铜及丹砂,採掘这些高价的矿產已赚得盆满钵满,粮食嘛,从外地买来就行了。
这样偏狭的经济结构,做为楚国广大国土之一犹可,但做为争雄天下唯一的领土与復兴基地,那就完全不合适了。因为农业与农民才是国家最坚实的基础,若没有自给自足的农业,没有安土重迁的农民,那么国家就如同浮在流沙之上了。所以解决黔中无农的问题,就成了姬宇最重要的当务之急。
其实黔中郡不是没有耕地,前面说的那片灌木丛林就是上等的耕地,只不过“上等耕地”是对水稻而言,而水稻在当时仍是人们比较陌生的作物。《禹贡》将那儿的土地评为“下中等”,但这评等是对于那时主要粮食作物「稷」(註十九)而言的。人们所不知道的是,水稻的单亩粮產出是稷的三到五倍,若再加上一些“先进技术”,单亩產出更可达十倍以上,使那片估计三十万亩(註二十)的耕地能养活约三十万人口,这就奠定了这个復兴基地的基础。
不过要把灌木丛林开闢为上等的水稻田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些需要一批读书识字的农民;或说农技团;来带头干,而这样的农技团天下唯有一支,就是许行与他的门徒们。这正是姬宇去招揽他们的原因,而且邀天之幸顺利地把他们给请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