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坐落在南城司的松隽街, 这处比其他几处城司要安静许多,李霁的外家远在盘蓝,自是不必走亲访友。
但经不住旁的官员想来巴结奉承, 外人都只道燕王殿下芳兰竟体, 不与俗世相交,渐渐的, 也鲜少有人来叨扰他。
李霁一个人端坐在暖阁中,正烘着泥炉中的浓醇陈茶,身前是红泥小火炉, 倒是孤寂得很。
外头响起一道敲门声,斑影身着劲装, 风尘仆仆的从外头赶来,肩上头还沾着几瓣素雪。
“殿下, 底下的人发现了贵妃娘娘的踪迹!”
只见李霁捻茶勺的手一颤,竟是一个没拿稳,“咚”的一声掉在了几案上。
“你说什么?”这本该是高兴的事儿,但李霁的声音毫无感情,冷冷的淬着冰渣似的, 面上rou眼可见的苍白了下去,额角的经络隐隐跳动,那是动怒的前兆。
斑影一路上已经措好了词儿, 但见着这样的殿下, 也不由慌了神, 有些于心不忍道,“殿下的推断没错,咱们期间停了查探,果然暗中的阻力也小了不少, 属下觉得,知道您在查探贵妃娘娘一事之人,恐怕就在圣上与将军世子当中。”
斑影看了一眼李霁,继续道:“贵妃娘娘的踪迹出现在青原,咱们的人一路上跟着,约莫年后便会回信传回京城。”
李霁紧攥着的拳头渐渐松开,整个人脱了力般的恢复了原有的冷淡。
“暗中查探崔鹤唳与贺兰集。”他现在很乱,既然没有死,为什么要抛弃他?
“是。”斑影并没有立马退下。他斟酌着开口:“殿下,咱们的人还发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怪事。”
“说。”
“崔将军年前曾接见过青原千户长,咱们的人追查贵妃娘娘时与青原千户长打过交道,那位千户长身边有一位黑衣幕僚,长得与崔将军十分相像,属下怀疑,这是十几年前失踪的崔正钰。”虽然崔家对外说崔正钰是战死,可鲜少有人知道,崔正钰是失踪,且消失了十几年。
李霁紧咬后槽牙,这件事可真是越来越扑朔迷离,错综复杂。
忽而想到纪澜灿那日说的,崔鹤唳二叔崔正钰曾与贤妃有过婚约,而崔鹤唳的父亲崔正钦却是被万烨设计害死,万贤妃不惜与家族割裂也要暗里帮助崔家东山再起。
而母妃的“死”,与万贤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般串联来看,李霁心绪翻涌,厉声道:“去查崔鹤唳!”
这一通关卡想明白后,仿佛平地一声雷,震颤得李霁整个人心乱如麻。
崔鹤唳,他到底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
檀京的鼓楼之上,约莫二十丈高的灯轮,灯树齐齐燃着火光,围绕在今夜最有看点的灯楼处,这灯楼高一百五十尺,悬着金银珠玉,夜间的北风撒着欢的一吹,锵锵成韵,而亮如白昼,连绵几里的灯树,百里皆见,光明可夺上元月色。
花市灯如昼。
而上元节已然成为男女幽会的浪漫节日,不管是官家女子还是乡野村妇,这一日皆可以光明正大,言笑晏晏的出街游巷,更是有了正当由头通宵达旦地游玩。
这一路车马塞路,嘉让看着人群里混淆的男女,也被这热闹的场面感染,这还是她头一回在上元节出街游玩。
敏让还没找到贺兰颐,心中焦急,看着慢慢悠悠在面具摊上挑挑拣拣的嘉让,一把攥过妹妹的胳膊,“来不及了,我得戌时找到她才行。”
嘉让白了哥哥一眼,这贺兰颐不知在哪里看的话本子,上头说上元节这一日,姑娘戴着面具,情郎穿越人海去寻,若是寻着了,那便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就能一辈子在一起,若是寻不着,那便是有缘无分,吓得敏让一个激灵,摩拳擦掌的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脑袋直突突。
看着自家哥哥鬓边的细汗,嘉让撇嘴,“那你自己去寻不就是了,为什么还要拉着我,我还没看够呢。”
“这么多人我上哪儿寻,好年年,帮二哥一回,帮我一起找找吧”敏让可怜兮兮。
最怕猛男撒娇,真的毫无抵抗。
“成吧。”嘉让勉强的答应了下来,看了一眼面具摊子上那一张红白双色的小狐狸面具,有些心痒痒,看着敏让道,“你给我买。”
敏让掏完钱,嘉让心满意足的戴上面具,手舞足蹈的说,“二哥,我像不像山上的狐仙?”
敏让敷衍的点点头,像只笨狐狸。
人chao愈来愈拥挤,这一路而来皆是大型的灯展、猜谜、歌舞、烟花。嘉让看得目不暇接。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挤到了鼓楼之下,这儿的人最是多,简直是前所未有的热闹,嘉让凭感觉猜测贺兰颐就在这附近,因为上回做客国公府,她便说今年的选美她要压上纪澜灿一头,也不知这选美是个怎样的选法。
“是贺兰颐!”嘉让眼尖,她看见鼓楼的小阁楼上探出个娇俏的女子身影,鸢尾面具别具一格,嘉让立马推搡着敏让上去。
不料被楼下的守卫强硬的挡住,“没有邀请函,不得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