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肴火食之气就会反胃呕吐,谱牒修士还好,门派内自有仙家药膳和灵丹妙药准备,山泽野修可就遭罪了。
老聋儿摇晃着酒碗,那苏雍,既是烂酒鬼又嗜赌如命,还喜欢逛窑子,一年到头欠钱不还,赖账躲债。常年往来于城池和这里的海市蜃楼,做些不入流的买卖,帮人跑腿,赚些差价之类的。谁肯请他喝老酒,谁就是他的大爷。要说一个从元婴跌为金丹的剑修,在别的地方,也还是一位不容小觑的陆地剑仙,背后兴许非议,当面肯定不会如何挖苦,可惜苏雍是在剑气长城。
“后来成了某人的跟屁虫,鬼日子才稍微好转一点。”
“某人是谁?”
“还能是谁,那人曾经劝苏雍去浩然天下,相信理由无非是树挪死人挪活,浩然天下的金丹剑修,还是很吃香的。看得出来,苏雍确实动心过,否则也不会时不时就去大门那边逛逛,只是最终还是没有去。”
“既然他是金丹,跟着去了五彩天下?”
“没有。”
幽郁听到这个答案,就知道不必再问结局了,开始低头扒饭。
老聋儿继续说道:“苏雍刮了胡子,换上一身洁净衣衫,偷摸去了战场,捡了把剑坊出产的制式长剑,杀了些蛮荒喽啰,数量不多,没能攒出一个金丹的战功,就被一个路过战场的妖族修士偷袭刺杀了。到底还是亏本的买卖。”
至于那个玉璞境剑修的王微,当年在战场上携手道侣,一同神秘失踪了。
此人在金丹境之时,就成为齐家供奉。后来,跻身玉璞,按例可以自己开府,娶了一位出身玉笏街的大姓女子。
约莫五十年前,九十岁的王微,成功跻身上五境。
如果说苏雍是破罐子破摔,还算情有可原,那么最喜欢蹭酒喝、对谁都巴结的王微,就有点让人瞧不起了。
幽郁试探性问道:“那王微是投靠蛮荒妖族了?”
老聋儿随口说道:“说都是这么说的,秘密投奔萧愻和洛衫去了,不过我没亲眼见到,不好说一定是什么。”
幽郁问道:“师父好像不是特别想去落魄山当供奉?”
老聋儿举起酒碗,抿了一口酒水,答非所问,“这人啊,一有了想要自由的念头,就会立马变得不自由。”
以前在剑气长城管着那座牢狱,老人就觉得很自在,总能找到些解闷的乐子,不觉枯燥。如今脱困了,好似天高地远,自身境界也不低,反而总觉得处处碰壁,拘束太多。
老聋儿喝了一大口酒水,耸了耸肩头,打了个酒嗝,笑道:“你小子开心就好。不用管师父的这点牢骚。”
小孩子过新年,欢天喜地,总想着新衣服和压岁钱。成年人过个年,难免纠缠于额外开销,或是欠钱还钱。
就在此时,门口那边来了个新客人,青衫长褂,背剑悬酒壶,他以心声与师徒俩笑道:“龙声道友,只因为不愿意俯身低就落魄山,就躲在这边喝闷酒了?”
老聋儿笑容尴尬。听听,这话说的,伤感情了。
幽郁神色激动,那人伸手虚按几下,让幽郁坐着就是了,他抬头看了眼酒铺墙上的无事牌,笑了笑,坐在幽郁身边,等他拿过本属于幽郁的那只酒碗,老聋儿已经抬起屁股,伸手探身,赶忙给隐官大人倒满了一碗酒。
陈平安端起碗,跟老聋儿酒碗轻轻磕碰,再喝了一口酒,问了价格,得知一壶薜荔酒竟然要卖三颗雪花钱,笑道:“明摆着被杀猪了么。”
铺内暂时不用招呼客人,那少年伙计站在老板娘身边,他听见这句话就不乐意了,却被妇人轻轻拍了拍胳膊,示意他别冲动。
她神采奕奕,盯着那个身材修长年约三十的男子,一双秋水长眸似有金线流转,异象极其细微,恰似大湖中有一条蛟龙游曳,她显然是用上了隐蔽的望气神通。她虽然看不清对方的修道根脚,却知道那张靠门的酒桌,一个比一个有来历,尤其以这个青衫剑客的气象最为不俗,至少可以肯定,此人在山上的官身不小,比起山下王朝的那类注定不是当宰相便是学士的碧纱笼中人,要多出好几种青、紫、赤红道气,可惜她望气道行不算高深,只能看个笼统的大概光景,而无法辨认那几股道气的深浅。若是掌门师伯亲临此地,兴许就可以看出更多门道了。
老聋儿以心声问道:“隐官大人,需不需要我提醒提醒她,犯了山上忌讳?”
陈平安摇头道:“不用。”
老聋儿疑惑道:“隐官怎么没有跟宁丫头待在一起?”
陈平安笑道:“不说这个,我马上就要返回宝瓶洲。”
不曾想那个妇人竟然拎了一壶酒,绕过柜台,主动凑近套近乎来了,站在桌旁,“我可以落座吗?”
老聋儿看了眼陈平安,陈平安对此视而不见,对她更是置若罔闻,老聋儿只得摆手道:“掌柜的,不方便。”
她神色自若,没有就此离去,反而开始自我介绍道:“我姓韦名玉殿,来自曲江上巳剑派,出身鹧鸪宫。自报名号师门,是担心三位贵客会怀疑我是不是心怀叵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