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凳。
“她是我们落魄山的护山供奉,右护法周米粒。”
陈平安摸了摸小米粒的脑袋,笑着介绍道:“至于桌上酒水,是自家铺子酿造的哑巴湖酒。”
因为要待客,就没有带上金扁担和绿竹杖,原本演练了好几种自报身份路数的小米粒,比如粗声粗气学那江湖好汉拱手抱拳之类的,只是临了,小米粒还是怯场了,只是轻声道:“见过诸位仙师。”
除了柳赤诚知晓周米粒的真实身份,其余别洲仙师都是忙不迭还礼,生怕失了礼数,将那个“小姑娘”尊称为周供奉。
至于桌上酒水,听说过,怎么可能没听说过,这可是剑气长城鼎鼎大名的哑巴湖酒!
受宠若惊的众人小心翼翼端起酒碗,抿了一口酒,用心那么一尝,再回味一番,不用说了,必须名不虚传啊!
小米粒挠挠脸,好大阵仗,有些羞赧,不过坐在好人山主身边,她总是啥都不怵的。
方才看着那个不可貌相的周供奉,竟然就那么自然而然落座,众人又是道心一震。
不愧是落魄山的护山供奉,竟然能够跟陈隐官同坐一条凳子!
不得是玉璞境起步?!
在浩然宗门,护山供奉当然不是一般供奉可以媲美,确实地位超然,可要说在这种公开场合,与一宗之主平起平坐?!
小米粒轻轻扯了扯好人山主的袖子,陈平安笑着摇摇头,示意不用。
这拨人又不熟,只是柳赤诚的朋友,还不至于让小米粒这么待客。
小米粒抬着头,皱着两条疏淡的眉头,挠挠脸,这样好么?
陈平安笑了笑,只得点点头,待客一事,你官最大。
小米粒这才咧嘴一笑,开始给大家分发瓜子。
把一些没意义的言语聊得有意思,大概也是一种修行了。
柳赤诚唏嘘不已,哪里能够想象,当年那么个好似闷葫芦的质朴少年,都变得如此人情达练了。
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修道岁月,真是修行到狗身上去了。
陈平安到底没有那么多闲工夫浪费在这边,所幸不用柳赤诚开口,就有人主动开口询问能不能逛一逛落魄山。
一个在大门口那边探头探脑的青衣小童,起先瞧见院内好像没有《路人集》上边的老神仙,只是听着里边的闲聊,惊骇发现竟然躲着个白帝城柳阁主,陈灵均一溜烟就跑路了,柳道醇在这本册子上边,其实名次比较靠前,照理说柳阁主才是玉璞境,不该有此荣幸,可问题在于此人是那位斩龙之人的嫡传弟子,那么玉璞境不得当个仙人境看待啊?
但凡是与陈清流沾边的,别说嫡传弟子,就是徒子徒孙,陈灵均都要一见面就躲得远远的,走路上多看一眼就算我不知死活。
柳赤诚当然看到了那个鬼鬼祟祟的青衣小童,虽然行事古怪,也没当回事。
可如果柳阁主知晓真相,只需一部分,比如那青衣小童曾经喊自己师兄为“世侄”,而且师兄又没有说什么……
估计柳赤诚的一颗道心就要摇摇欲坠了。
柳赤诚单独留下,给出了那袋子钱。
其实陈平安就在等这个。
因为谢狗先前提过此物,说看不穿里边是什么。
谢狗都看不破的障眼法,肯定是出自郑居中的手笔无疑了。
进了厢房,陈平安当面打开钱袋子,并非预料之中的金精铜钱,而是市井流通的铜钱,最普通的那种山下钱币,品相好坏,材质优劣,都有。
分别是浩然历史上某些王朝,于开国元年铸造的铜钱和王朝末年的年号钱,一首一尾,如同终始。
柳赤诚看着那堆锈迹斑斑的老旧铜钱,信心满满的柳阁主,尴尬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柳赤诚下意识就是澄清事实,“陈山主,确是师兄送给我的,我都没有打开一次,觉着礼重才送出手的,千真万确!若有一句假话,我就将琉璃阁搬出白帝城!”
这可比柳赤诚发任何歹毒誓言都诚心了。
陈平安点头道:“肯定是郑先生送给你的,再故意让你转赠给我,没什么好怀疑的。”
柳赤诚松了口气,好奇问道:“师兄此举,意在何为?”
陈平安说道:“听没听过一句老话,百善孝为先,万恶淫为首。”
柳赤诚愈发疑惑不解,当然听说过,只是跟师兄让我这个小师弟转赠铜钱又有什么关系?
陈平安笑道:“首先,先首。”
柳赤诚依旧是一头雾水,先首,先手?
只是与那善、恶和孝、淫又有什么关系?
陈平安手腕一拧,拿出旱烟杆,娴熟放入些朱敛亲手晒制的烟草,笑着解释道:“事有始终,有个‘首先’,才有后来。跟围棋是差不多的道理,这些各朝开国元年的铸造铜钱,占据半数份额,就是郑先生提醒我做人不能忘本,钱口如水井,寓意喝水不忘挖井人,后来的成就,不管高与低,一半功劳都要归功于曾经的不显眼处人与事。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