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行为说不清是为了回忆更多,还只是单纯地找不到其他更好的方式去留住关于陈锋的记忆。有几回碰上任寒,自然而然地聊起天,他没有询问感情上的任何事情,也许从哪里听到陈锋出国的消息,绕着生活琐事不咸不淡地聊天。
“林曜,有一件事情我没来得及告诉你,”咖啡上来以后,任寒用杓匀速搅拌,不咸不淡地开口,“我曾经喜欢过你。”
我差点被咖啡呛得不能呼吸。
原来曾经年少无知的人不仅是我,更是任寒。他不理解同性间的情感,误将心底涌上的异样归类为了厌恶,排斥,一直持续到多年后的重逢,才逐渐明白并且接受自己对同性的悸动。他和我说起时已经彻底释然,更像是阐述一个压抑在心底很久的故事,让我不要放在心上。
我说不上有多么意外,任寒的不对劲从第一次见面时就明晃晃摆在脸上。我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只是每每都觉得是在自作多情。到底,我还是没有告诉他那曾是赌气之下的告白。
如今在同学会上见面,一个点头微笑,想象中的尴尬荡然无存。女同学还在问些什么,我心不在焉地附和,也许是觉得没有意思,她又转头换了新的话题。在一片谈笑声中,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席位。
顾鸣生不来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所有人的话题都绕不开工作,家庭和伴侣。我插不进去,也提不起兴趣,在不知不觉,已经选择了一条和旁人截然不同的道路。
给何晋发了条短信解释离席,我收起手机,打算出去散步消食。顾鸣生原本说来接我,不过路程不远,没必要再让他过来一趟。我迈步走出电梯,门口迎面进来一行人,打断前方的路。
准确的来说不是‘一行人’,而是领头的男人气场过于压迫,让人下意识想侧身给他让开去路。我也自然而然想要这样做,直到触及对方熟悉的五官,双腿牢牢定在原地,伴随骤然加快的心跳与急迫的呼吸,一下下敲击嗡鸣的耳畔。
他停下了脚步,身后不知是秘书还是助理的人看向我一眼,带些探究。
这是我第二次看见陈锋穿西装的样子。
记忆久远,以至于我没有在第一眼将眼前这个成熟冷厉的男人与五年前满脸颓然的陈锋联系在一起。
而第二眼,我再也无法移开锁定在他身上的目光。
陈锋远远对上了我,黑白分明的眼底比之从前更加深谙,仿佛一种沉淀。我不清楚自己滞了多久,等回过神时,他身后的秘书助理已经走进电梯,他迈开步伐,稳而慢地朝我走来。
皮鞋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折射出他西装包裹下高挺的身形,与伫立在原地的我。
“林曜,好久不见。”
直到这一刻,我才恍若从梦中惊醒,动了动唇:“……好久不见。”
我不是没有想过重逢时的画面,仅仅位于脑海,权当做一种不切实际的安慰与幻想。我会想陈锋在相隔万里的英国过的怎么样,Jing神有没有好转。有没有像信上说的那样开始一段新的生活,或是认识一个新的人。
心莫名刺痛了一下,我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问:“你什么时候回国了?”
陈锋说:“上个月,本来想要告诉你,可是想了想觉得没有必要。你和别人来吃饭吗?”
我听到前半句话,不由自主地想要反驳什么,但话语在心底沉浮,最终换为不痛不痒的回答:“不是,我来参加同学会,正准备离开。”
他点点头,安静了两秒,声音听不出喜怒:“顾鸣生来接你吗?”
我胸口突跳了几下,“没有,我一个人,你是来”
“工作,”陈锋说完,蹙了下眉,盯着我看了几秒,“你喝酒了?”
我几乎是下意识想要闻一闻袖口的味道,意识到这种衝动时才掩饰性地干咳了一声,“没有,可能是从别人身上沾到一点味道。”
莫名散去几分僵硬与冷意,说不清是从蹙眉这个动作看出陈锋曾经的影子,还是这句称不上关心的关心。
陈锋没有再说什么,许是意识到饭店大堂的电梯口不是一个适合聊天的地方,也许是他的工作不容继续等候。我记不清他后面又说了些什么,我又是怎么离开饭店,等外头的风吹散挤压在心头的恍惚,我能记起的只有陈锋隔着合上的电梯门,一双深沉浓郁几乎要望进我心里的眼睛。
陈锋回来了。
我忽然意识到这一点,有些荒谬,有些迷惘,却没有想象中那样错愕与不知所措。在外头站了很久,都没有从刚才那场仓促的像是梦一般的重逢里回过神。
手机响了一声,是何晋给我的回復。他表示了理解,又问我干什么那么客气,说好的aa怎么直接把单给买了?我看着那行字,空白了几秒,刚想问他什么意思,脑子里就蹦出陈锋的影子。
又是一声,弹出一条新的好友验证。
这五年里我反反覆复地点开查看,都不敢重新添加的陈锋的号码。
番外《五年》(下)
燕城又降温了,今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