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之城(四)
凌妙妙睁眼, 眼前是慕声穿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上绣的麒麟花纹, 她的鼻尖快要贴在他衣服上。
他身上是清爽的凉, 连淡淡的熏香也是带着沁寒的冷香, 即便他的手圈在她腰上, 也没有让她觉得被压迫的难受。
靠着他,就像靠着上好的绸缎床帘,有种奇怪的、尊贵的、奢靡的舒适。
慕声觉察她醒了,慢慢靠近,吻从她额头小心落下,试探着下移, 印在她红润的嘴唇上。
她的睫毛颤了颤, 身子动了一下, 却没有挣扎, 甚至抬了抬下巴,方便他亲。
他心里即刻有了计较——刚睡醒的时候, 是她最乖、最没脾气的时候。
他的手臂收紧了些,吻得安静而小心,凌妙妙心里微微一动。
眼前这人表里不一, 剑走偏锋,从头到尾一丝不苟地践行着「不是好人」,冷酷、暴戾、嚣张的模样她都见过, 可是在她面前, 竟然意外地……纯情。
——反正她从未见过, 有人亲吻的时候, 是这样小心地拿嘴唇贴着蹭的。
她的手从他背后挎过去,摸了摸他那一头黑亮的长髮,髮丝摸起来也是凉的,像是覆盖了一层寒霜,真像是矿。
少年骤然停下,紧张地抓住她的手腕:「这个,不能乱碰。」
她斜睨着他睡觉得时候依然扎着的白色发带:「你那玩意,对我没用。」
「那也不行。」他将她的手抓着,强硬地压到了身侧。
见女孩黑白分明的眼里还是毫无畏惧,便摸了摸她的眼皮,沉下脸,半是恐吓是引诱:「难道你还想做我的『娃娃』?」
「……」
竟是吓唬她了。
她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毫不留情地从他怀里挣扎起来:「起床。」
对于柳拂衣审时度势的逃遁,除了慕声毫不客气地予以嘲笑以外,大家都表示理解。
花厅很敞亮,是主角团日常集合讨论案情的地方。
阳光透过花窗,在慕瑶头髮上落下一块光斑:「帝姬的疯,是否另有隐情?」
「……是。」柳拂衣默了片刻,神情凝重,「有人企图蛊惑帝姬,但事情没能如她所愿。兴善寺事件过后,陛下遣皇宫里的方士钻研三日,给帝姬做了一道护身的符,专辟妖邪。妖物想要侵入帝姬意识,却被这符阻挡,两相拉锯,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后果——帝姬的Jing神失控了,看起来就像疯了一样。」
慕瑶问:「那人是谁?」
柳拂衣敛袖喝茶,叹了一口气:「宫城之内,几无妖气,很难辨别。」
「我甫入宫城,就被死死看住,只能跟帝姬待在一处,不能与其他人多做接触。我走到哪里都有四五个侍卫跟着,实在无法脱身。那一天我借着陪帝姬出宫散心的机会,乔装改扮得以脱身片刻,本想到你们所在客栈递个信……」
他庆倖地笑了笑:「没想到在街上恰巧碰见了妙妙。」
只是这女孩不知其中利害,当街大喊他的名字,他只得扔下信遁了。
凌妙妙一点也不觉得幸运,凉凉地看了慕声一眼——就是为了接这个纸条,她被人按在树上威逼利诱了一番,真是大义凛然,无私奉献。
她抿了抿唇:「那柳大哥是如何找到『花折』的?」
无方镇的酒楼很多,花折并不是最起眼的的一座,但是从那个说书老头出现的瞬间,便意味着它成了解开一切秘密的关键之处。
柳拂衣解释:「帝姬身上的妖术,老一辈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同心蛊』,同心蛊并非是蛊,不过是使得受控制的人任凭那妖物驱使的惑心之术罢了。称之『同心』,是因为受蛊人被妖物的心念所控制,因此有时也会出现混乱,感知到那妖物的记忆。」
「我在帝姬床榻旁边,曾经听见她在梦魇中念叨过两句反常的话。第一句,是『榴娘,求你。』」
「榴娘?」慕瑶微一思忖,回忆起前一天听到的内容,想到了这有些耳熟的名字的出处,「是『花折』的老闆娘?」
柳拂衣颔首,表情变得相当严肃,接着道,「第二句,是『花折,这样才算干净。』」
梆子声敲响,老头挥舞着手臂,袖子上彩色鸡毛一般的布片上下飞舞。
「午夜,满城的烟火盛放,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赵公子如愿以偿看到了烟花,可心,却不在那烟花表演之上了。」
「立在他身旁的姑娘,仰头好奇地看着满天的光华璀璨,似乎沉醉于其中,姹紫嫣红开遍,朵朵都在她眸中」。
座下鸦雀无声,人人悬着筷子,似乎看到了山上那绝世佳人的眼眸。
「你道赵公子这就动了心?」老头笑着摇头,「开始的时候说了,赵公子性子内敛,为人倨傲,不是那等轻浮浪荡之子。看完了烟花,他与那姑娘真的一前一后,一路无言,做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只是这个姑娘,和他从前见过的都不大相同——见惯了旁人的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