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看上去是丝滑的,就像上好的锦缎裁成,但真拿在手上后却并非如此。黑色是最能遮掩的颜色,一切都将被黑色吞噬。而手套虽然轻薄却很坚韧,王雎分辨不出其中掺了什么材料才会让手套坚韧有型。
坚韧便意味着手套外表并不光滑,戴上反而是方便佩戴者的,有利于更好地拿去东西而不会因为太滑而脱手。
王雎压下眼睛,深知这都是周寅对他付出的心力。
他深吸口气快速将不堪的手塞进手套中,甚至觉得自己的手玷污了这只手套。
更让他意外的是手套大小完全合适,既不蹩手,也不会空落落的,就像是一层新皮附在他手上,将他手上的一切都遮挡住。
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王雎戴上后下意识屈伸五指,也不觉得紧绷。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就像是手好了一样。只要带上手套,旁人根本看不出什么来。虽然这个时候他的右手已经完全废了,只能做些最简单的举动。
王雎对这手套爱不释手,根本不想取下,只想每时每刻都戴着。一来这是周寅送的,二来眼不见心不烦,他看不见丑态,便觉得手是好的了。
“好了。”他还没忘记周寅,告诉她一声已经戴好让她转回来。
周寅乖巧转身,见他将右手抬起冲她晃晃:“很合适,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周寅顿时笑弯了眼睛:“当真吗?”
“我怎么会骗你。”王雎真情实意道。
我怎么会骗你?
周寅听见这话轻轻一笑, 露出两个若隐若现的动人梨涡。
王雎瞧见她笑以为她是全然信赖,不知周寅是笑他将他自己都骗了。诚然他如今的的确确是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可他似乎自己都忘记了他一开始的出发点究竟是什么。
他最初的目的就不单纯, 偏偏他自己忘记了。
周寅笑他记性好差。
周寅送的两样东西都完完全全送到王雎的心里去, 让他对她的心意更加笃定。
王雎矛盾极了, 他既不想用如此残躯拖累周寅一生,偏偏她又对他这样好, 让他放不开手。
好在还有一段时间供他犹豫, 只不过时间不久。眼下已然是秋季, 冬天的第一场雪后便是她的生辰,生辰一过,她便到了适婚的年纪, 他相信届时谢家的门槛都会被人踏破。
周寅送他的手套他但凡出门,便是时时刻刻都戴在手上的。有手套在手上,他便觉得是周寅时时刻刻陪伴着他。且手上的伤势被手套遮住, 旁人无从看见,他也更有安全感, 不会从旁人的目光中品出什么别的意味来。
自打王雎将小痴收用后并没有将他闲置,反而如周寅所说那样将他带在身边贴身伺候,时时容他为自己的手按摩一遭。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当真如此, 王雎觉得他的手好了一些, 屈指抓握的幅度似乎比从前要大些。
且小痴这小厮他用来也非常顺手, 他的忠心王雎并不怀疑,因为这是周寅送来的人。小痴仿佛十分懂他一样, 他要什么, 想做什么, 小痴只看他一个动作就能明了, 并贴心地为他将东西取来,把事情做好。
就像他完好无损的右手,这让他无比舒心。
夜深人静时王雎也曾与系统闲谈时说过:“我觉得小痴有时候看起来有些眼熟。”并不是他模样很像谁,而是某些时刻的神韵。
系统沉默了一下,有同感道:“是有些眼熟。”不过却想不起是谁。
想不起就不想了,二者也不过是随意一说。
“你当真不打算争取周寅了吗?”系统突然问。
王雎本来都有些浅浅的睡意了,被它这么一问又被惊醒,沉默半天才答应一声:“嗯。”至少到现在为止,对周寅的重视都胜过得到她的私心。
系统不明白,它知道王雎有多喜欢周寅,正因如此它才对他将周寅往外推的行为无法理解,尤其是在目睹他的纠结之后。
王雎的回答如今还不确定,所以系统决定再等等。
大业必成,王雎最好能自己想清楚。
另一方面王大人与发妻也到了和衣而卧的时辰。两人因为王雎突如其来的伤势,这么久了一直不曾睡好过。
尤其是王夫人,缠绵病榻多日,直到这两日才算稍微好了一些。
不过药还是要继续喝的。
王夫人捏着鼻子将药喝下后立即漱了口,只是药味儿怎么都压不下去。她坐在床头犯了会儿恶心,又伤起神来。
王大人坐着刚除了靴子,见她神色郁郁,坐过去问:“怎么了?”他只有这一位妻子,她为他生养了两个儿子,他对她尊敬有加,很在意她的情绪。
王夫人瞥一眼药碗,叹道:“药苦,我喝了就想到雎儿他日日不知道要喝多少药,我这心啊,就疼得厉害。”
王大人一窒,想到两个儿子接连缺胳膊少腿儿妻子应当是最难过的,他更加庆幸自己不曾将真相告知,不然她心怕是都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