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寅被点名,便没有再保持沉默。她缓缓抬起脸,迟钝地点了点头,张了张口一开始没说出什么,好半天才轻声道:“我知道的。”她气若游丝,并不能让人信服她真的知道这一点。
一片沉默。
司月很紧张的样子,犹豫了犹豫又道:“乌斯藏国的煎rou不需要炭火这么麻烦,多是大锅煎好了分发给众人。”因为王雎算是被乌斯藏国煎rou所需的炭火所烧,他好像不想让周寅误会是乌斯藏国害了王雎,所以出言解释。
人们便看向他,然而司月只说了这么一句,没有下文了。但只有这么一句也足够让人想入非非。
想法多的人已经掩下眼去思索起来,只有周寅与谈漪漪,一个尚在伤心,一个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许清如眉峰轻挑,低声开口:“如你这么说,是王栩刻意为之?”
司月闻言一僵,顿时连连摇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慌张极了。
许清如笑了笑,没说什么。
林诗蕴目光悠远,并没有思索太久。她父亲与兄长还在世时家中龌龊不比这里的少。
在她看来事情实在简单,无论那传菜小厮是有意还是无意,王雎毁了一只手,受益最大的都是王栩。
瓜田李下,何况此次生辰宴如果她所记不差,是王栩负责,所以王雎出事怎么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但她并不认为事情结束后王栩会受到什么惩罚。
王雎手毁了已是定局,在有能力张罗的王栩与能力并不出众的王雎之间,王家会如何选简直是一目了然的事。
且事情只有是王栩所为与不是他所为两种可能。如果不是他所为,至多责怪他监管不力。是他所为,他既然敢这么做,大约有万全之策。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王栩承认是他所做,王家又能如何?
在王雎昏迷之际已经有两波郎中来为他诊治。一波是以鹿鸣为首的民间郎中, 包括鹿鸣在内来了足足有十余人,一一尝试为王雎诊治。另一波则是太医院的太医们,也有两三人, 都是太子赐下的。
姑且不说为王雎诊治的医者众多, 便是这样的质量就足以让人兴叹。这样大的阵仗照理说怎么都该有个法子出来, 但无论是民间郎中还是御用太医,却是清一色地统一口径, 即对王雎的伤势束手无策。
听到这话后王夫人直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于是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好在她只是气急攻心, 一时间心气不顺这才昏倒,于是被送去静待醒来。
而承受能力强上那么些的王大人听了这话反应不比王夫人好上哪去,他只是强撑着没昏倒, 实际上已经是强弩之末。
十余个郎中的一致答案让他心中那点侥幸全然没了,他长子的右手完全毁了,没有治好的可能。
非但如此, 因烧伤太重,是大凶大险的伤势, 王雎甚至有性命之忧!
喜事成了恶事,出席的宾客们听了王大郎君伤重至此,纷纷唏嘘不已, 象征性地递了安慰的话给王家下人们让他们将安慰之语转达给王大人王夫人, 便成群离开了。
王家这时候死气沉沉, 忙碌不已,谁都不好意思在那里多待, 再给王家添麻烦。
谁能想到一个时辰前还好端端的人这会儿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呢?
周寅等人虽说是王雎的同窗, 却也不好在王家待得太久, 因并不能确定他什么时候会醒来。总不能他一时半刻不醒, 她们便一直在人家府上等着。
周寅向来不愿意给人添麻烦,哪怕人人都看得出她有多关心王雎的安危,却还是随着众人一起离开了。
到底王雎是太子的伴读,出此大事,太子担心王雎自然可以在王家多留片刻,也能彰显仁德。
但他还是亦步亦趋地先送周寅等人离开。
及至王府门前,在一片车马拥挤中他向着周寅缓缓开口:“周女郎。”
周寅仿佛害了一场大病,整个人病歪歪的,让人瞧起来只觉她要乘风归去,轻飘飘薄入一张纸。她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看向沈兰珏,看样子王雎生死未卜之事对她打击实在很大,让她反应都变得迟钝。
沈兰珏见她这副模样简直想将王家的太医们拉过来为周寅也诊一诊脉,但他清楚哪怕请了太医来也是徒劳无功,因为周寅是打击太大生出心病,要好起来还要王雎的伤势好转才行。
他怜惜周寅,也无法对她因为王雎而大受打击一事生出任何不满。不止他是如此,其余人也是这么想的。
周寅看上去并不像和王雎有什么私情,她只不过是太善良了。他们相信无论床上躺着的王雎换成了谁,周寅都会是一样的感同身受。
并且王雎现在实在是太惨了,他们无法吃他任何醋,他能不能活下来还要看老天安排。
沈兰珏语气低沉,轻叹道:“你且安心回去,王大郎君这里我会派人照顾,一旦他醒来,我便派人去你那里通传一声让你安心。”
周寅动了动嘴唇,幅度甚小:“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