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羽摇了摇头,一把将聂容昭扶起,正打算回宿处,就见殷公公进来了,索性立在原地,看看他想做什么。殷沉只扫了他们一眼,又回过头,径直往人堆去,将范千从一众生徒中挖了出来,态度恭恭敬敬。“范公子,皇上有请。”一群人都噤了声,只有于信仁笑yinyin,沉默着朝殷公公施了礼。范千战战兢兢,杯中的酒饮洒出去些许,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放下杯子,随殷公公一同出去面圣。“皇上,老奴将范公子请来了。”殷沉领着范千来到马车前,细细一听,马车中另一人果然已经离去。这也在他意料当中,只不知是不是魏临今夜派出去的暗卫回来禀报。东郊的私宅他去查看过,别的东西都无所谓,全是金银财物,最要紧的一本札记,让他给带了出来,现在还揣在身上。其余的,也查不出什么。魏临隔着车厢同范千说了几句,来回都是嘱咐他要好好待长公主,又稍稍透露了一下,驸马是长公主自己选的,才将他放回去。戏演完了,魏临让殷沉将随从护卫都喊了回来,又让他上了后头随行的马车。车轮辚辚,魏临在晃动的车厢内,取出方才崔小宛交给他的信函,又细细看了一遍,面上毫无波澜。信函纸在他手中生了皱,发黄的字迹也都变得扭曲。他盯着上边的字出了神,片刻后,又将纸张捋平,重新塞回袖中。【佘凤】如何?【崔晚】魏临瞧着是站我们这边的。【聂灵嫣】想也知道,谁会同那个老太监站一边。崔小宛回到将军府之后,洗了把脸,倒在床上吐出一口浊气。今日实在是太冒险。【崔晚】我原想提出彻查此案,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崔晚】扳倒殷沉,我还能说是因为他秋狩时找人给我下了药,就此结了仇。【崔晚】彻查此案,那得以崔家人的身份去争取。【佘凤】魏临未必想不到这层。好在晋州崔姓人家也不少,勉强能混过去。【崔晚】再等等,起码得先对付完殷狗,我才能安心交待自己的身份。崔小宛忙这半天,Jing神高度紧张,此刻躺在床上迷迷瞪瞪,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连聊天面板都没关。到了深夜,外头传来蛐蛐儿的鸣叫,此外还掺杂了别的声响。崔小宛睡得不太安稳,隐约觉得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她。她猛一睁眼,从睡梦中彻底清醒过来。关了聊天面板,崔小宛躺在床上,不动声色感受着屋内的变化。油灯已经熄了——她临睡着之前压根没将油灯吹灭。有人偷偷进了主屋,她今晚睡太沉,竟没有发现。崔小宛闭目,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耳力上,忽然从床上跃起,拔出床边的大横刀,往横梁的方向刺去。一道黑影从上边跌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有些招架不住她的攻势。几个回合下来,大横刀架在那人脖子上,再往旁挪一分,便能将他脖颈割断。“崔将军,是皇上派我来的。”那人气喘吁吁,被人捏住了性命,语气倒没半分恐惧。崔小宛手执大横刀,没半点松懈,拧了眉,低声问道:“你是什么人?”“我叫冰刃,是个暗卫,平日负责保护圣驾。”冰刃言简意赅,问什么答什么。崔小宛紧了紧手上的刀柄,“暗卫不在皇上身边守着,跑将军府做什么?”冰刃看了一眼大横刀,“皇上身边不止一个暗卫,只是今夜还有些话未说完,派我来传话。”崔小宛环顾一下四周,昏暗的屋子里只有几缕月光,“传话为何要将油灯熄灭?”“太亮,容易被人发现。”“你说吧。”“皇上让我来问一下,崔将军与四年前被灭门的崔原一家是什么关系,为何要查这桩旧案。”没想到这问题来得这么快。崔小宛听了这话,确信他是魏临派来的人,将大横刀收了起来。“我确实跟这家人有点关系。”冰刃面色微变,等着她说下去。“朝中应当有许多人都听说过,我原先是晋州一个乞丐,无父无母,乞讨为生。”
崔小宛叹了口气,“这家人心善,曾经在某个腊月寒冬给过我一碗热粥,一件薄衾,我才不至于冻死在那个冬天。”她这谎话是临时编的,表情不似聂灵嫣那般自然,好在冰刃并不常与人打交道,屋内又暗得很,压根瞧不出端倪。冰刃皱了眉,“就因为这事,你便想替他们翻案?”“只是在查殷公公的时候,不小心挖出了这桩旧案。翻案是次要,我现在最想做的是将殷公公扳倒,肃清他在朝中的爪牙。”崔小宛斟酌着说了这话。冰刃点点头,“皇上说,殷沉此人功夫太高,又极为谨慎,若是不能将他拿下,再多罪证也毫无意义。”崔小宛想了一下,“换句话说,只要能设法将他拿下,甚至将他弄死,哪怕没有罪证也行?”冰刃默了默,半晌憋出一句话,“你还真敢想……”随后低头想了想,又道:“我回去会将崔将军的话传回给皇上。”“有劳。”崔小宛单手执刀,往武器架的方向一掷,大横刀稳稳归鞘。冰刃又是一顿,“崔将军武艺了得。”要是他刚刚出声慢一步,可能已经成为刀下亡魂了。“过奖。”崔小宛走到床榻前坐下,双手抱臂看着对方。冰刃也知自己扰人清梦,掀开窗板跳了出去。崔小宛盯着窗板,面上有些不耐。回头还是找人在几个窗上都加把锁,睡前锁好了比较安心。范千朝杜行之行了个礼, “杜师兄,你也来香满楼用膳?”范千这人跟谁都能玩得来,杜行之两年前还在昭文馆, 因着范千的性子,跟他熟稔了一些。杜行之想了一下, 略一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