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顾骁摸了摸他的脸。
顾骁的手是温热的,指腹柔软,沾着滚烫的泪水,轻轻划过封尧的脸颊,仿若能够驱逐冰冷的哀伤和无助,失明使封尧前所未有地缺乏安全感,而相贴的肌肤正有如无言的安慰,是他满目黑暗里的唯一希冀,他贪恋着这一刻的温暖,因此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推开顾骁。
顾骁:“至少还能看见,对不对?”
封尧:“我会不会……一直这样下去了?”
“不会,司远不是说了吗?被闪到眼睛的后遗症除了夜盲还有畏光,你别想太多。”顾骁说着,站起了身,“你在这坐会儿,我去找找眼药水或者牛nai。”
封尧听罢,一把拽住了顾骁。
这突然的主动来得反常,顾骁身形一顿,随即低头看了眼封尧拉着自己的手,又去看封尧,不明所以。
封尧:“这附近哪有药店?”
顾骁:“没药店就找找超市。”
封尧:“深更半夜的,能找到吗?你……这地方也不安全,你还有伤,而且牛nai也不一定管用……”
顾骁端详着封尧,缓慢地歪了下头。
被孤独与黑暗包围的感觉糟糕透顶,封尧不想再经历一次了,事已至此,他也顾不上什么避嫌,只希望顾骁别离开他,抓着顾骁的力度在不觉间也加重了几分,他继续说:“算、算了,明天再说吧。”
顾骁:“那我去拿急救箱。”
封尧茫然:“拿急救箱干什么?”
顾骁:“扎了一身的玻璃,你不疼吗?”
“急救箱放在哪了?”封尧还是不肯松手,“太远……太远就算了,我不太疼,不包扎也没事。”
封尧说话很少结巴,结巴准是因为紧张,再加上过度发力的手,不难让顾骁读出他难言出口的依赖。顾骁眉梢微扬,眼中流露出不甚明显的戏谑,以及宠溺和柔软,他重新凑近封尧,轻声问:“离不开我吗?”
失去视觉让封尧的其他感官变得格外敏感,暧昧的气息若即若离地呵在侧脸,当即烫红了他的耳朵,心里莫名其妙地痒了一下,他不自然地偏过头,忘了回答。
顾骁盯着封尧泛起红晕的耳尖,忍不住伸出手拨弄了下,继而手往下滑,似乎是出于习惯性地,想去扶封尧的脸。这一系列的动作熟稔又暧昧,封尧甚至在这一刹那产生了个无端的念头:顾骁想吻他。
封尧忙不迭挡开顾骁的手,这下是整张脸都红了。
“急救箱就在客厅。”顾骁注视着封尧,音量在不知不觉间沉了下来,“我抱你去,好不好?”
“你快去拿。”封尧是既羞又恼,想骂人,却没什么气势,只得慌张地轰顾骁走,“别耽误时间,我困了。”
顾骁笑了起来,终是良心发现,收敛了些,他说:“那你把手松开,你抓着我,我怎么去,嗯?”
这完全是无意识的动作,经顾骁提醒,封尧才反应过来,他立即松开手,怕顾骁再说什么,还推了顾骁一把,正经道:“好了别说了,你快去。”
第六十八章 心跳 | “它在向你表白”
杯子摔得很碎,杀伤力不高,没能刺破衣服,伤痕都落了暴露在外的部位上,以着地的手肘和脚部为主,也就免了封尧在顾骁面前脱衣服的尴尬。
拿了急救箱,顾骁轻车熟路地帮封尧擦了药,担心黎明的阳光会伤到封尧的眼睛,还特意拉上了窗帘。
封尧主动钻进了被窝,虽说钻的是顾骁的被窝,顾骁也没提醒,他顺手把横在二人之间的抱枕都扔下床,而后熄了灯,在封尧原来的位置躺了下。
封尧翻了个身,面对着顾骁。
夜色朦胧了他的轮廓,不见光芒的眼眸似是陨落的星辰,覆承着世间施与的尘埃,沉降深海。
剥离了车水马龙的喧闹尘嚣,沦陷的城区静谧得宛若在沉睡,像是怕扰醒对方,他们谁都没有说话,两相静默里,顾骁在黑暗中望着封尧,无端地失了神。
这天发生的事太多了,顾骁想起清晨道别时封尧意气风发的背影,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落感。
不知道在他生死未卜时,封尧是以怎样的心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是如何做了决定,孤身深入敌军,冒着死亡的危险,穿越重重阻碍、救他出来。
想来是步步险棋,封尧却奋不顾身。
就像六年前那样。
语言有着奇妙的能力,纵然顾骁没有亲眼见到那时候的封尧,却也能从亦慎的三言两语里构画出情景。他想象着独自离开研究所、走遍危险地带的封尧,就像今天这样义无反顾,最终却被困于暗无天日的流亡之海,遭受到体肤难以承受的痛,毫无所获,甚至险些丧命。
悔恨是世间最无用的情绪,可顾骁还是不能避免。他想,如果当时他没有心灰意冷,没有饱含着恨意离开尸体处理场,或许他和封尧就不必蹉跎这些徒劳的年月了。
可到底还是错过了。
幸而命运虽是潦倒残酷,却待他们并不浅薄,毕竟这世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