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令他陪着,他就不能陪着。
李旒看了眼青霭,自始至终,青霭都不曾往他的方向看一眼。
李旒举起酒杯,方觉琼林宴一时安静下来,他一笑,道:“诸位自便。”
不知为何,李成绮今日走得比往常慢上好些,但他行步悠闲,仿佛只是想慢悠悠地走,而不是因为受伤。
满空来的视线忍不住往李成绮的后颈上看,他余光瞥向青霭,忍不住捻了捻手指,就在这时,忽有穿林声响。
一道亮色身影从不远处过来,这人腰间挂一块暗红鱼符,旁边悬着把漆黑的短刀,刀鞘形状极奇怪,歪歪扭扭的,猛地看,看不出来那究竟是什么。
戎人生长在终年寒凉的草原上,所处环境比中原恶劣不知多少,各部混战不休,不同与中原汉人王朝少年人所学诗书礼仪,如何活下来是他们所学的第一课,也是毕生都要学习的一课。
或许是因为他过分显眼的眸色和发色,那人目光落在他身上一瞬。
那种,带着探究与杀意的目光。
满空来脊背紧绷,他低下头,乖乖站在李成绮身后。
那青年人走到李成绮面前,虽不穿戎装,见的却是军礼,他唇角一道伤疤,即便收敛了笑容,这样看来,仍仿佛带着笑一般。
若是这里有一个老臣,都会惊愕万分。
此人正是天子内卫首领章逐薮。
李言隐时,正因为李成绮控制禁军,方能逼其父退位。
自李成绮登基后,仍重用禁军,却另辟新军,称之为内卫欲侯。
欲侯行事独立于六部之外,连官服都与诸臣不同,为着就是行事一眼可看出其身份,首领为李成绮直接任命。
章逐薮便是这一任欲侯首领。
李成绮扬手,让章逐薮起来回话。
章逐薮起身,直接道:“陛下,已经尽数招了。”
李成绮微微颔首,“同宣亲王,可有联系吗?”
青霭与满空来俱惊。
章逐薮据实回答,“王爷并不知。”
治家不严,识人不明。
这样的缺点并不算大,然而放在李旒这样身份的人身上,便是天大的疏漏错处。
李成绮皱眉不语。
章逐薮无声地站在李成绮面前。
他无需考虑李成绮在想什么,也无需考虑李成绮要做什么,他要做的,只有执行皇帝的命令。
作为依靠皇帝信任而活的机构首领,章逐薮效忠皇帝,也只效忠皇帝。
失去了皇帝的信任,如他们这样的刀,结果就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章逐薮忍不住看向李成绮的脸,感叹血脉相近竟如此神奇,神奇到他第一次被新帝召见,见新帝时,如见李昭。
李成绮仿佛很快就想通了,眉宇舒展开,道:“去叫秦博约来见孤,地方就在……”风吹在身上有些凉,他想了想,“就在暖阁。”
位置最近,说话也更方便,况且暖阁于亭台之上,看景视野绝佳,下方筵席,可一览无遗。
青霭忙回身命人吩咐过去。
章逐薮知道这里没自己的事了,等着皇帝让他告退。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李成绮身后那戎人。
陛下养的小狗,可真有些不一样。
李成绮慢悠悠地往暖阁走。
暖阁内,谢明月听宫人为难地同自己陛下要来,且要秦博约一道来,十分善解人意地命人拿起文书,给皇帝腾出暖阁——腾出外间。
他居内。
作者有话说:
万字完成。
周日零点没有更新,不需要等啦。
周日还是日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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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秦博约被人领进暖阁, 还未看清内里便俯身下拜,“臣叩见陛下。”
李成绮一手拿着长柄黄铜香压, 将燃尽的篆香压入灰烬中, 他听到声音放下香压,偏头笑道:“不必多礼,起来罢。”
秦博约起身,再见皇帝心情不可谓不激动复杂。
李成绮将边缘香灰慢慢地扫下, 漫不经心般地问:“上午孤问顾卿, 倘若地方官员为收陈欠盘剥百姓当如何, 秦卿亦在, 可有什么解决之法吗?”
秦博约垂首道:“臣以为,不妨每半年就派人核对一次数额, 核对者从京中出,以防官官相护。”
炉是月白,上下不同色, 过度得极为自然,宛如雨雪初霁后的天空。
李成绮放下羽扫, 转过身笑yinyin地询问:“若是官官相护呢?”
他语调极为轻松, 仿佛问得是一件极其有趣的事情, 却听得秦博约凛然一惊。
暖阁的甜香慢慢地散去了,清风吹如高阁, 竟冷得惊人。
秦博约不曾想到李成绮问的如此直接,当即无言以对。
这本就是一个平庸到了极致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