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时有另一人接话道:“是啊,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怀了呢!”
一群糙汉子怔了怔,然后爆出哄堂大笑,直骂那人不着调。
顾桥跟着他们一起笑了,却笑得腼腆:“没有的事。”
他五官深邃,眉眼间带着的异域风情,外放且明朗,直将满屋两坨高原红的男人们看得一愣一愣的。
有个长相淳朴的洗菜小工顿时来了Jing神:“阿桥,你娶过媳妇没?”
顾桥:“没有。”但我当过别人媳妇儿……
人们顿时七嘴八舌地说开了,无一不是感慨顾桥若非身患疾病,定会被凌福拉到酒楼门口去招揽客人,万一被哪个过路女商看上了,这辈子可就吃喝不愁了!
酒楼里不管干什么都十分累人,他们说笑了一会儿就都睡下了,不一会儿,大通铺上就鼾声震天响。
烛影跳动,将顾桥的清瘦身影拉得很长,他坐在桌旁,上方摆着笔墨,都是凌福的儿子送他的。
还记得那天,小家伙一把将东西塞进顾桥怀里,却故意呲着牙道:“听说你会写字,正好,帮我抄书!字迹学得像点,不然夫子会发现的!”
顾桥一愣,问道:“抄几遍呢?”
小鬼头道:“十遍!”
可当顾桥誊写完毕后,却发现多出了两张纸。良久,他摇头一笑,忽然意识到他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字的模样被人偷窥了……
铺开纸张后,顾桥缓缓提笔,一如既往地写道——
宝宝,这是爹给你的第二十八封信。
怎么样,糖葫芦好吃吧?其实爹才不是嘴馋,只不过因为那是金陵的糖葫芦,怎么着也得给你尝一尝吧?就当过节了,毕竟去年的今天,是爹和你六哥成婚的日子……
对了,那晚,你六哥给我剥了很多桂圆。
后来我还骗过他,说给他买了一篮子摆成六六六的桂圆,很无语,是吧,你以后可不能学我……
夜深人静,顾桥嘴角含着柔和笑意,等待纸张Yin干的时间里,又拿出另一张……
阿尧。
有时候,顾桥会想,如果路尧活下来会怎样呢?
或者,换句话说就是,如果他们私奔成功了会怎样呢?
那时,他的侍卫牵着他,他们气喘吁吁地一起向着明天跑去,除了私奔,他找不到更适合的形容词了……
而也有人说,当世上没有路时,就出现了桥。
顾桥有些出神,心中有千言万语想对路尧说,可刚起了个头,忽听门外传来一声:“阿桥,知道你没睡!滚出来!”
是凌福。
顾桥连忙走出去,只见凌福站在门口,提着一个大红灯笼。
“老板,怎么了?”顾桥轻手轻脚地关好门。
“你别干了!”
顾桥心底一沉,怔怔站在原地:“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凌福看着他的腹部,眉头狠拧,恶声说:“我看你这肚子越看越怵人,万一哪天你死在我这里,我背上人命官司怎么办?”
仿佛一盆冷水迎面向顾桥泼来,他手足无措了一会儿,嘴唇一颤,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时,一个小布袋忽然塞进他手里——
有几分重量,应该是碎银。
凌福皱眉说:“这几天你先别干了,小松私塾放假,你陪他去乡下看看他nainai,我忙得脱不开身。”
说完凌福就提着灯笼走远了,貌似不经意地道:“对了,村口有家人姓夏,老婆子接生过很多孩子,她和我老娘经常串门,你没事跟着过去坐坐……”
顾桥完全蒙住了。
反应过来后,久违地,他鼻子突然一阵发酸,迅速地低下头去,眼泪在眼眶里来回的滚动,却始终没有落下。
这时,凌福回头一脸凶样地说:“你再敢给那小兔崽子抄书,腿打断!”
良久,顾桥轻轻“嗯”了一声,带着鼻音。他将那个小布袋紧紧捏在手心,捏得骨节都发了白,只觉得它那般灼热,滚烫……
八月底的天,太阳暖融融的。
顾桥带着凌松走进村里时,几个大娘正在村口嗑瓜子,唾沫横飞,一个大娘哟了一声,说道:“凌老太婆,你儿子啥时候续弦了?”
那根弦,指的是顾桥。
闻言,凌福那半白头的老娘怔了一下,竟一拍大腿:“那狗娘养的兔崽子,肚子都这么大了,才让小松带回来给我瞧?”
可走得近了一些后,众老太婆才看清那是个年轻男子。
额,静了一会儿后,最先开口的那大娘站起身,揉着眼睛朝家走去:“哎呀,这老眼昏花的,该去做饭了,该去做饭了……”
“老娘看你不是老眼昏花,而是嘴巴生疮!”凌老太呸了一声。
“nainai!”凌松登时挣脱顾桥的手,冲过去,扑进了凌老太的怀里。
凌老太凶样一收,登时将她的好孙孙搂得紧紧的:“哎哟,nainai的心肝儿,可算来了!”
顾桥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