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号令,没有任何言语,众人突然沉默散开,个个均是面红耳赤。
一个侍卫跑到池塘那里开始挑水玩,神色单纯如稚童;几个奴仆走到树底下,开始讨论起谁的底裤颜色更漂亮;还有四五人交换了个眼神,便一瞬抄起旁边的扫帚等物,张飞李逵般地哇呀呀呀呀地就边打边跑远了……
还好李医师是个机密的,愣了片刻后,连忙一把将门拉上,并一巴掌拍在平顺头上:“你个呆瓜!害死人了真是!”
在某些知识上,平顺还只限于亲嘴儿。他被拍得一个趔趄,却还是懵懵的扭头问道:“他们打架就打架,为什么还要脱了衣服打呢?更好切磋吗?”
李医师眉毛一跳一跳的,语塞片刻,背起药箱扭头就走。
可没走几步,他又返回身一巴掌将平顺直接打得坐在地上,然后四下瞅了瞅,找了个地儿自己蹲着去了。
作为医师,殿辰的身子是他最担心的,虽说人家这是在行正常夫妻之事,可他还是得以防万一。
可是,冬日冷阳一点点地升起,都爬得老高了,卧房里依然没人出来。
隐隐有床的响动和声声闷哼传出,一直重复不断,平顺听得没意思了,也觉得冷了,干脆端了个炭盆过来,呆呆地坐在台阶下烤火。
“不是吧?”一个在远处偷瞧的侍卫看了看天色,将手背放在嘴边,冲另一人低声道:”你不觉得,有点太离谱了吗?”
那侍卫别过脸,脸庞有些抽缩,喃喃地道:“别跟我说话,我正在自卑。”
是的,自卑得很有道理。
因为此刻在卧房里的南肃,已经浑身痉挛,甚至开始抽搐了,别说他们了,南肃自己都自卑。
他觉得自己要死了,是真正字面意思上的要死了,一点也不夸张。
意识已经只剩一丝丝了,他空洞地想:快死吧,就这样死了也挺好,至少…
可是老天一向待他不薄,这一次,也并没有打算让他以如此死法离开这人世间。
南肃正接近崩溃边缘时,突然间,殿辰拉过他的手臂直直地拽住,他登时脖颈后仰,紧紧闭上眼睛,连哼出的尾音都带上了哭腔!
“崽崽…”带着剧烈的喘息。
南肃听闻呼唤,泪眼朦胧地抬眼瞧去,却什么都还没看清楚,一个吻便落了下来。
突然间,世界莫名安静如水,一切仿佛都在远离,只剩下他们彼此,躺在层层锦绣之上,男人慢慢地扣进他的手指,握紧,手心没有一丝缝隙。
下一刻,南肃才对上了男人那双清明的眼眸,他心神一震,只觉得目光交接中便有了厚重的,滚烫的——
爱意。
只是,转眼殿辰便倒在他脖间,不省人事。
南肃想推开他,可巨大的困倦猛然袭来,他虚脱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不过两三秒,整个世界就变得模糊,模糊,越加模糊……
……
四个月前的八月天,金陵帝都举行了一场举世皆知的婚礼。
而直到腊月二十这一晚,他才终于敢毫无顾忌地将他揽进怀里,因为,他完全是他的了。手指轻轻抚着那披散在枕上的青丝,他心中默然的感到了一丝宁静。
这种感觉就好像在这个世上,Yin差阳错间,他终于有了一个同伴,有了一丝无可分离的牵挂……
当然,也可以把Yin差阳错换成另一个词。
某人还在睡得像小猪一样,殿辰抬手刮了下他的鼻尖,笑道:“你这叫自作自受。”
小猪皱了皱鼻子,供进他怀里,压根醒不过来。
真是……
越看越阔爱!!!
殿辰一下子将他抱紧,蹭了蹭脑袋。
“六皇子,我来为您诊疗。”是李医师。
殿辰脸上一瞬恢复古井无波,平静地为南肃掖好被子,起身去开门。
如此激烈之下,两人的身子自然都是不可避免地受到损伤,殿辰自不必说,血气那真是rou眼可见的亏空,如今还能站起来都是奇迹中的奇迹,而南肃更惨,至于有多惨,不可说不可说……
李医师默默给南肃换了药,手法十分小心翼翼,半晌后才抬头道:“皇子,肿消了一些了。”
“嗯,劳烦医师。”
经过李医师描述后,殿辰大概也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他面色难得地有些不自在,拿起斗篷就往身上披:“我出去一趟。”
李医师一听,连忙阻拦:“不行啊,您现在得卧床休息!”
“无碍,去办点事儿就回。”
一片鼎沸人声中,一顶带了皇家标识的舆轿落在了宫门前。
殿辰躬身下轿,只见眼前的巍峨皇宫好像一只巨大的狮子,盘旋在无边的夜色下,高贵又威严。
他深吸一口气,挺拔地跨进这座黄金牢笼。
冷风将他宽肩上的狐裘吹得倒向后方,他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却并不觉得像以前那样孤单了,因为,他在这世上已经有了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