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娴一开始就知道程锴会因为负气无视她的话,她也知道,盛怒之下,人是没有理智的,所以除了刚才的电话,她还留了后手。
车窗外的山野风景急速掠过,快的孟娴根本就看不清,约摸十几分钟以后,她视线中终于出现了程锴那辆车。
几乎是迎面撞上来,程锴分明也看到了眼前的车,却丝毫没有要闪躲的意思,那双Jing致到雌雄莫辨的双眼沉寂得如同一潭死水。
只是在千钧一发的下一秒,他看到了副驾驶上的孟娴,身体这才本能地做出反应,以一种极其诡异迅速的走位避开了宁进的车。
两辆车在擦肩而过后不约而同地急停了。刺耳的刹车声过后,孟娴听到不远处传来开车门的声音,然后那车门又被重重摔上,对方几个大步,走到他们的车前。
程锴拍击车窗玻璃的力道像是恨不得把它拍碎,好在宁进眼疾手快地降下了孟娴那边的车窗,才使其免于一难。
“你在他车上干什么?!”程锴微微拔高腔调,面上带着薄怒,死死盯着副驾的孟娴,质问的声音即使努力压抑了也还是听得出很急躁:“……飙车很危险你知不知道,他车技那么烂……”
“不用你管。”孟娴打断程锴的同时抬眼看他,冰冷的语气以及说出的话都和他刚才如出一辙。
“我是他的领航员,当然要在他车上。”孟娴面无表情。
程锴简直要被气笑了,他脖颈间青筋隐现:“谁说的?”
“我说的。”她冷声怼上去。
几乎每次在程锴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孟娴就有话迎上去了。宁进怕程锴,可她不怕。他既然要发疯,那她就陪他疯到底。
领航员是在比赛过程中为赛车手提供Jing准的行车路线和比赛信息的人,可孟娴这种从未涉足赛车领域的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有资格和资历当什么领航员。在场叁个人都心知肚明,她说这话,不过是信口胡说,以及报复程锴刚才说过的话。
“…………”气氛在漫长的僵持中似乎在往某种白热化的方向发展,一旁的宁进大气都不敢出,只盼这两个人不要殃及池鱼。
少顷,程锴闭了闭眼,同时舒了口气,转而把矛头转向宁进,咬牙切齿地开了口:“宁进,你他妈找死是不是?”
——把她带来这种地方就算了,还带她飙车?飙车也就算了,还让她给他当领航员?!
他自己都没这个待遇。
宁进一听,表情立刻就苦大仇深了——他算是明白了,他哥终究不舍得对心爱的人说什么重话,就拿他这个无辜之人撒气,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宁进再开口,就是看着孟娴说的,可怜巴巴地:“姐,你是我亲姐,你看,我程哥车上也没有领航员,你去给他当领航员好不好?”
他这小破车,哪儿容得下她这尊大佛啊。
孟娴抿了抿唇,还真侧身解开了安全带,程锴微微愣神的功夫,她已经从副驾上下来,走到程锴的车旁了。
程锴刚才下车下的急,没来得及锁车,两个人几乎是一前一后上的车。程锴上车以后却没有立刻发动引擎,而是在一片沉寂的气氛中闷声开了口:“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很危险。下次他再给你打电话,你不用理。”
孟娴看都不看他,语气凉飕飕地:“你还知道危险呢?我以为你不知道。”
“知道危险,还托着病体来发疯,程锴,真有你的。”孟娴罕见地在说话时带了私人的情绪,而不是往常那种不论何时都平淡如水的样子。
程锴转头看她,目光沉沉,表情带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我是死是活,你关心吗?你就和你的新情人双宿双飞好了,我是死无全尸,还是身首异处,和你有关系吗?”
孟娴终于舍得看向程锴,两人目光在半空中撞上,谁都没有退缩的意思。片刻,孟娴语气软了两分:“我现在就在你车上,而你的身体已经被明确诊断为不能飙车,你说和我有没有关系?”
“你是不怕死,那我呢,你要带着我一起去送死吗?”
程锴瞳孔一缩,紧抓方向盘的手不着痕迹地松了松——显然,孟娴这句话戳中了他唯一的软肋,他自己死不死的无所谓,但他永远不可能伤害她。
孟娴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程锴态度的松动,她颌骨微抬,整个人都柔和平静下来——像很早以前,在那个温暖的午后,他做了噩梦醒来,看到她坐在客厅里对他笑时候的那个样子:
“为什么?”她轻声问。
“为什么当时非得要跳窗?”
他是程宗柏最宠爱的子孙,就算程家为了大局拘禁他一段日子,她和白霍离婚以后,程家应该也会很快就放他自由的。她不明白,他何必要用这种激进的方式。
程锴的眼神,在这一瞬间由冰冷变得怔忪:“为什么?”他苦笑一下,“你不知道是为什么吗?”
“在你逃跑的那段日子,其实有些事,我就已经想明白了,你一开始答应和我在一起,就是为了保护傅岑,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