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过七分,琳恩敲响了孟娴办公室的门。
彼时还算明媚的冬日阳光正从那面玻璃幕墙斜照进来,在孟娴办公桌前的空地上形成边界分明的光影线条。琳恩一步步走近,影子也随日光而即时变换着。
“……有您的电话,方便的话我转接进来,不方便的话可以由我暂代接听。”琳恩说着,目光投放到孟娴桌面左上角放的一摞书上,是一些国际花艺杂志,或是装置类展厅摄影集。
孟娴停下手上动作,看向琳恩:“对方有说是谁吗,来电目的又是什么?”
琳恩摇摇头,“一位男性,我简单询问了下,不是来咨询工作室商务的,只是找您的。”
若非如此,她也不至于进来询问是否能转接电话,一般的客户,在她那里就可以完成咨询或洽谈。
“转接进来吧。”孟娴垂下眼帘,一锤定音。
不多时,孟娴摁下接听键,就听到一道让她微微有些意外的男声:
“孟娴姐姐,我是宁进。”
孟娴微微一怔,眼前就浮现出当初那个跟在程锴身边,说话整天不大正经、但给人感觉又很靠谱的大男孩儿模样。
“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吗?”孟娴问道,目光浏览在眼前宽阔的电脑屏幕上——fleuramour比利时国际花艺展,将在位于比利时林堡省……
还算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姐,我想麻烦你一件事儿。程哥他要飙车,怎么说都不听,您能不能帮我劝劝他?”
孟娴眼里划过一丝莫名其妙,语气还是漫不经心的,一边滑动鼠标一边回话:“他车技那么好,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再说,她凭什么要去劝他?她又以什么身份?孟娴以前还觉得宁进这人很有眼力,现在看来,他大抵也有些拎不清——跟在程锴身边那么久,不可能不知道她已经和程锴闹掰了的事情。
却不想宁进听她这话,语气一下子就急了:“他车技再好,可身体不好啊,医生都说了,两叁年之内他都不能再做飙车之类的极限、剧烈运动,万一他旧伤复发,可就再难恢复了……”
孟娴目光一滞——
宁进这么一大段话,她只抓到了其中两句的重点,两秒后她皱了皱眉:“等一下,你刚才说……他两叁年之内不能飙车什么的……”
“什么意思?”
宁进猛地缄默下来,好一会儿再开口,语气带着惊诧:“你不知道啊?!!”
她应该知道吗?她都不在他身边那么久了,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孟娴微微沉声:“宁进,你别再拐弯抹角了,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宁进清了清嗓子,让孟娴莫名有种,他终于等到她问出这句话了的迫切:
“反正,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我还以为程哥他跟你说了呢。既然你不知道,那我直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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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里,傅岑从不在孟娴身边提起程锴,所以她并不太清楚程锴和傅岑当初相识的一些细节,以及傅岑找到程锴帮忙时,他曾对傅岑发下的那些毒誓。
她要是知道,只怕此刻就明白什么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宁进说:“是他之前被程老爷子关在家里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程家一直不松口放他出来,他就想了办法跳窗逃跑,用床单什么的绑的绳子,结果没想到在半空中断开了。程哥就从那么高的楼上摔了下来,胳膊和腿都摔断了,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在医院休养了叁四个月才勉强恢复。”
程锴当初亲口所言,如今也一一应验在他身上。
宁进把当初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孟娴的时候,她几乎立刻就推算出,程锴出事的时间,差不多就是她和白霍闹离婚、离开江州前后。
怪不得,她在国内那段时间,程锴杳无音信。她还以为是程家控制他控制的紧,但原来,他当时正命悬一线,躺在医院里不省人事。
“他是捡回了一条命,可是他叁年之内都不能再赛车了,也不能再拉大提琴。我的好姐姐,程哥他说那些话都是气话,他废了大半年了,哪儿来的女朋友啊。你就当可怜可怜他,过来见见他吧。”
孟娴坐在车里,往宁进给她的那个地址开。她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浅薄的愧疚有之,但更多的还是心疼——那么一个金枝玉叶堆起来的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因为她一个人的私心,闹到最后,把自己弄的那么狼狈。
而在一年后两人重逢的这刻,她满不在乎地,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一个客户对待。
孟娴心口仿佛被喇开了一道小口,虽然很快又合上了,也不流血,可就是细细密密地疼起来,疼得她呼吸都微微发颤——这一刻,他所有的讥讽、漠然,以及那些无理取闹的话,似乎都有了出处。
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她从别人嘴里感知他的痛苦,只是用文字来织就的,不及当初他受的那些痛苦的万分之一。
他甚至不知道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