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韩公馆里的佣人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而三位祭祖主人公穿着宽袍大袖的孝衫,腰间束着白色的麻绳,脚上踩着黑色的老式布鞋,坐上了门口早就挺好的西式进口车,浩荡荡的朝着古宅行驶而去。
蜿蜒曲折的小路,像条蠕动的小蛇,隐没在快要遮住人脚踝的蒲草中。成群蚂蚱被远处的脚步声惊得四散而逃,连着几天下雨的缘故,马蹄窝里的蚂蟥这几日总是嚣张地主动凑到过路人前,冷不丁地蹦到人身上叮几口。可此刻,那些动物似乎都销声匿迹一般,安静躲在角落,瞪大眼睛看着烈日当头密密麻麻的影子铺满了平日自己乘凉庇荫的地界儿。
“吩咐下去所有人依照指令行事,裴民、裴昌带上人跟我来。”
三人穿着白衫,各自带着几名亲信踏上了前往老宅的路。
韩家古宅伫立在这一带的白头山脉上,走过一片无边的密林,就能到达他们祖祖辈辈从出生再到死亡的归宿之地。
这里到处矗立着连飞鸟都难以栖息的陡岩绝壁,一行人一路绕过丛林中伸展开的宽大枝叶,踩过与青苔纠缠在一起的杂草,间或碰到一株耸立着的枯木,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此时太阳升到半空,这一行人如履平地般来到古朴的祠堂门口。韩家父子三人迈步进去,剩下的人拿出准备好的东西给那杵在大门口的石雕香炉焚上香。
没过几分钟,大门打开了。
“爹,拿出来了!”
“走吧”
来时的路比去时的路好走了许多,车内,三人怀里各抱着一个牌位,乌色木作底,金色颜料描摹的字迹,在岁月的侵蚀下,早已模糊不清。
渐渐地,山隐没在地平线上,唯有点燃的香烟盘旋半空,依稀看得到一点痕迹,最后随风而去了。
……
建康城里的老老少少一大早就把街道围得水泄不通,人与人中间还夹杂着许多祭桌。
家家户户门口到处插上了飘荡着黄幡,旌旗猎猎。清脆的马蹄声和吱扭吱扭的车轴声从四面八方赶来,过往的车辆开始汇聚成一个庞大的队伍,人人翘首以待,抢占着最有力的位置以期能瞻仰到韩家祭祖的威仪。
烈日当头,人群还是摩肩接踵,使得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嘈杂声不绝于耳,突然,不知哪处传来一声“来了,人来了。”
那声音就像一点水汇入汪洋大海,惊不起半点波澜,没成想,人群竟然渐渐安静下来。
清道的士兵缓辔而来,紧跟着的是一队军装模样的健壮年轻人组成的仪仗,此后是三辆西式黑色轿车,车窗玻璃是打开的,可以清晰看到怀里的牌位,车后面跟着四五辆大型卡车,车内端坐着臂戴黑纱的年老士兵都面无表情,微微低垂着头。
前排的人自发的跪下,后排的一行接着一行也跪都跪下了,祭桌便一列一列出现在人群中,此时一阵风吹来,吹起了桌上堆着的黄纸,吹燃了点着的香烛。年老的人情不自禁咽着泪,年轻的孩子们虽不懂,却也被这肃穆的氛围影响,落下泪来。人群看着车上的士兵,他们也看着人群,豆大的泪珠滴落在脸上,却一丝声音都没传出来,就这样所有人面露悲戚之色目送车队远去。
等到车队走远了,才敢发出哭声来,声音积聚在建康城的空中,久久未散。
哭声飘荡满整个建康城,即便那些没有去祭拜的人,也都在家里的祭桌上摆满了供品和香纸。
韩家人的目的地在坐落于建康城正西边的大庙中,这座庙修建的地方正是当年韩家军守城之处和埋骨之地,每年祭祀祭的不仅是韩家人,更是千千万万的建康城人民。
韩家三人拿出怀里的牌位,放入正厅壁龛之中,大家都跪着面向东方哀悼默念许久。
早已等候在一旁的诵经者,跪坐在三人身后,口里反复念诵着佛教超度语。
叶影在淡黄色的太阳光上浮动,由明亮转为暗淡,一切都是如此的静谧安详,直到一则密令传来,打破了这场即将完美落幕的祭祀。
……
叶馥珊外罩着灰色粗布,穿着粗布麻衣跟着冯得酒来到了兴瑞茶馆,两人坐在靠近门内侧的一张红漆方桌上。
不一会儿黑娃带着冯得钱赶来了,四人齐聚,不由得相视一笑。
此刻正值午后,街面上见不到一丝人影,偶然有一两个人经过,能听见清晰的脚步声,四人压低帽檐匆匆朝着站台走去。
哭声从远处袭来,行人都驻足望着天边袅袅烟幕,唯有叶馥珊四人脚步不停的走向火车站台。
因着叶馥珊从冯得酒口中找到了黑色小皮箱的缘故,四人订的都是火车上的二等车,四人一室刚刚好,左右各两床,分上下两层,有寝具、电灯电扇、诸多设备甚是周到。
待黑娃关紧门窗,叶馥珊将箱子放在膝上,只见里面放着几件样式复古的旗袍。十几卷百元大钞、一个装满银币的布袋挤满了箱子的另一侧,看着眼前的一切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说实话,叶馥珊在第一次打开皮箱的时